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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臺北市已經(jīng)近午夜,朦朧細雨中,還是一如以往到臺北做必然要做的事——三更半夜去逛誠品書店。一個城市的人文素養(yǎng)如何,不是看購物中心有多大,劇院有多壯觀,而是書市的水平。
從臺灣的媒體看來,這個社會對外面的世界興趣不大。但是從誠品的書架上看,它和中國大陸不是沒有相似之處。就像我在大陸知識階層會去的萬圣書園里看到的一樣:市面上翻譯作品越來越多,甚至有時包裝和擺放出來的,比當?shù)爻霭娴倪要醒目。經(jīng)濟財管、人文學科,歐美的、日本的,暢銷作品、大師經(jīng)典和新作都有。負責翻譯出版的,都是品質(zhì)不錯的出版社。它們引入外地新作的速度很快,一些反映西方當代思潮的書,中文版還找了中文知識界的學者進行導讀。
我在萬圣時看到這樣的景況,往往感覺中國讀者對吸取外面知識的饑渴,像是瓶子里一股快要把塞子迸出的氣?萍际沟叫碌拿襟w出現(xiàn),也使到資訊傳播更加便利,不過,那些主持翻譯思想類作品的學人作者,還是讓我想起百年以前開始努力從外面汲取知識,帶入新觀念和另一個世界的中國人。書市里有一種迫切感,有不僅僅想賺錢盈利的目的。
誠品里擺著的翻譯書,門類看來比大陸的還多。我的感覺可能很主觀,但是這里的書市更多的是一分從容。在這里,將其它語文的書籍翻譯、出版,不是為了焦慮地要學些什么,而是一種自在的知識交流,語文絕對不應該成為知識交流的障礙。他們有足夠有眼光和受過訓練的人才從事這項工作,即時把英文、日文的好書帶給中文書的讀者,使他們不至于錯過用另一種語文書寫的好作品。
無論是什么原因推動著他們的圖書翻譯出版事業(yè),在這樣市場里的讀者,不需要因為自己不懂得英文,而感覺自己落后與渺小,和新進的知識脫離太遠。語文因此可以純粹是一種溝通的語言,并不附帶優(yōu)越感,更重要的,人們關注和辯論的,其實是它所承載的知識內(nèi)容。
當然,雖然語文只是起溝通的作用,我們也可以從這些翻譯書的數(shù)目,解讀出英文在世界書市中的強勢。西方世界的思潮風尚,還是領先和影響全球,因此其它人還在通過自己的語言閱讀西方的書籍。而回想起自己流連過的美國和英國書店,那里的翻譯書類少之又少,通過英文閱讀的人和通過中文閱讀的人,對彼此世界的理解完全不對等。近年來雖然他們了解中國、亞洲的動力更大,但是往往也是通過用英文書寫的書籍。翻譯自中文的不是沒有,幾位中國大陸的當代作家,他們的作品剛開始與西方書市的讀者見面,量也不大。
這次到誠品還有一個發(fā)現(xiàn):書架上中英文書相間排列,而不是分作不同部門。我指的不是小說,而是書店進口美國大學出版社的學術類的書。兩種語文的書這樣陳列,從某個角度來說,也是打破了語文藩籬的做法。臺灣的雙語知識精英,其實能夠自如地兩種語文世界中游走,只不過他們不需要去突出自己的“雙文化”。
從誠品散步回酒店時,已經(jīng)接近三點鐘。要離開書店時,不覺得累,倒覺得餓。我們才開始找家便利店,買些面包果腹。明天,我們走回臺北的現(xiàn)實。
(來源:新加坡《聯(lián)合早報》作者:李慧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