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章含之,政治活動家章士釗的女兒,28歲成為毛澤東的英文老師,36歲嫁給中國前外交部長喬冠華。以下摘自章含之的回憶文章。
章含之:1962年的時候,當時我不是幫主席學英文嗎,毛主席有幾次問到我,父親怎么樣?我就覺得他怎么對他那么好。后來有一次他就問我,你對父親怎么看,我當時根本沒怎么考慮:“他嘛,他是舊官僚。我是共產(chǎn)黨員,我跟他是完全兩個不同的階級,跟他劃清界線。”毛主席就說:“你說得倒是容易,劃清界線,你劃什么界線?”“兩個不同階級嘛!他代表剝削階級!彼f:“他剝削誰了?”我說:“他那階級就是剝削階級。”后來主席就說:“你參加共產(chǎn)黨,挖了你父親的墻角,我們很歡迎。不過你也不能沒有任何根據(jù)地就跟他劃清界線。”他說:“你要跟他劃清界線,你就得先知道他的歷史,這樣你才去跟他劃什么界線去,你知道不知道,他一生做了多少事情?”我當時就傻了,那時候我30歲都不到。我說:“他做了什么,他不是給段祺瑞當教育部長,然后又跟魯迅吵架嗎?”
從小與父很少交流
父親和我基本上很少有交流,所以我們之間的隔閡存在了很長很長的時期。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敬而遠之,特別的不能親近。他也從來沒有更多的話跟我說。就有一次問我將來想干什么,我當時特別特別地喜歡演戲,我就告訴他我將來想演戲,他就生氣了。他告訴我說,章家的門里不出戲子。你要是演戲,你就不是章家門里的人。你好好讀書,將來我送你出去留學。當時我特受打擊,憑什么不讓我演戲?演戲怎么了?所以好多事就更不跟他說了,覺得他特別不近人情?赡芤驗閺男【蜎]有這種感情,后來入團、接近革命以后,我一下就跟他劃清界線。
1949年,章含之的父親、民主人士章士釗,讓毛澤東從香港請到了開國大典的城樓上。他們的家也搬到了象征著地位和榮耀的北京史家胡同51號。
隨父進京見毛澤東
章含之:1950年的時候吧,懷仁堂有個國慶招待會,我因為父親的關系去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主席。
第二次就是1962年的時候,主席過70歲生日,請了四個湖南的老鄉(xiāng),我跟我父親去的,我已經(jīng)大學畢業(yè),開始教書了。主席就說那你也教我英文好嗎,我嚇壞了,我說我哪敢呀。他說英文嘛你是可以當我老師的。
我沒想到第二個星期,他的秘書就給我打電話到黨委,說主席跟我說好的,教他英文,叫我星期天就去。后來就是1963年,主席說我的英文學不了了,黨內出現(xiàn)了一些事情,我要忙了。給你兩句話:要你經(jīng)風雨見世面,要你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憂來明日愁。
文革始知父親不容易
一下子就四年,四年里我就去經(jīng)風雨見世面去了。象牙塔沒了,一切都沒有了,都變化了。我覺得必須回家,覺得只有家是比較安全的地方。沒想到也不安全。那天晚上造了反了。那天我覺得我必須陪著我的父親和我媽媽。結果所有人里父親最鎮(zhèn)靜,他說你們不必這樣。他當時還說了一句,說這是國家有難。然后我們就扶他到床上。紅衛(wèi)兵走了以后,歇了一陣兒,他閉著眼睛養(yǎng)神,我們都特別特別害怕,之后他起來就給主席寫信,這是第一封給主席寫的信。結果第二天主席就批下來了:章士釗要保護。然后周總理借著這封信就在我父親這封信上開了二十多人的名單吧。民主人士包括何香凝、郭老,就借我父親這封信,都要保護起來。第二天這些人全都給接走了。
我從來沒有覺得這個家對我意味有多大,因為我一直覺得我是劃清界線。只有到了文化大革命開始的時候,我才覺得這里是個避風港。就在這樣大動蕩的時候,看我父親,我覺得他有很多東西特別不容易。(香港文匯報摘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