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東河口地震遺址公園紀念廣場,鐫刻著遇難者姓名的黑色大理石碑上,一枝黃色的菊花壓著“張發(fā)英”3個字,風吹過,菊花向一旁偏去,一名黑瘦的男子趕緊上前,扶正菊花。凝視著妻子的名字,這個名叫何先通的東河口村農(nóng)家男子,眼眶再一次濕潤了。
每一天,何先通都要向長眠于腳下這片地震廢墟中的妻子,獻上一枝菊花或一炷香,默默地陪著妻子,生死相守,思念深深。
大理石碑邊的幾米遠處,是何先通出售菊花的小木屋和生活的帳篷。每一天,何先通通過向祭奠者和參觀者售賣菊花,養(yǎng)活自己、養(yǎng)育兒子,頑強生存。
(一)
4月底的一天下午,記者再一次來到東河口――這個多處山體崩塌掩埋了780余人的巨大地震遺址。
何先通正守候在小木屋邊。木屋外,幾個塑料桶裝著一束束黃的、白的菊花,旁邊寫著價格,有15元一束的,也有20元一束的。
在公園參觀的客人不斷來到這個記錄著地震遇難者姓名的紀念廣場,人們紛紛向地震遇難者鞠躬、默哀。這時的何先通就會轉(zhuǎn)身進入小木屋,搬來CD機播發(fā)哀樂。
有的參觀者看見何先通的小木屋和屋前的菊花后,幾步走過來,掏出錢買菊花,祭奠亡靈。這時的何先通則默默地一手遞給菊花,一手接過錢。
鐫刻著遇難者姓名的黑色大理石碑周圍,擺滿了人們祭奠的菊花。風中的菊花輕輕搖曳,訴說著人們對遇難者的思念。
東河口的風大,有的菊花斜了、倒了,何先通就上前去扶正;廣場上有人丟棄了煙蒂,何先通就拿出火鉗撿拾;地面上灰塵多了,何先通馬上拿出掃帚來掃……
從去年9月東河口地震遺址公園開園后,這個小小的廣場就是何先通每天的主要活動區(qū)域,除了出售菊花外,他還負責廣場的管理和清潔衛(wèi)生。
何先通出售的菊花是遠在成都上大學的兒子從花店購買并托運回來的。每天晚上8點左右,何先通都要趕到鄰近的涼水鎮(zhèn),接收通過客車托運回來的菊花。地震中,青川道路損毀嚴重,目前許多道路正在修建,客車晚點是常事。
去年冬天的一天,為了等待菊花,何先通一直等到深夜十一點。冷風灌進脖子,凍得他在橋上直跳。跳累了,只好蹲在地上,把頭深深地埋進雙手間。“我那時感覺好孤苦伶仃,但我告訴自己要好好地活下去,把兒子培養(yǎng)成才!
每賣一束菊花,何先通能掙上約1元錢,每月能掙上七八百元,這就是何先通父子倆的生活來源。
(二)
汶川大地震前,何先通有一個幸福的家。他在山西一鐵礦打工,每月收入多則上萬,少則六七千元;在老家務農(nóng)的妻子也勤勞能干,每年喂養(yǎng)、出售生豬四五十頭。獨子何元凱在成都一所高校上大一。
“我們夫妻不光感情好,還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讓兒子享受高等教育,走出大山!薄袄掀派皩ξ艺f,等到兒子大學畢業(yè),我們夫妻就會過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生活。可好生活還沒來,地震把一切都毀了。山垮了,把老婆和家埋在了地下100多米!
去年5月15日下午2點,何先通從打工的山西一路包車緊急趕回老家時,得知妻子已經(jīng)遇難!拔遗艿轿壹曳孔铀谖恢玫牡卣饛U墟上,找了個大石頭,當時只想一頭撞死。兒子在旁邊哭著說,‘爸爸,只要有我,你要好好活下去,我以后會對你好的!犞鴥鹤拥脑挘胫屠掀殴餐哪繕,我才決定為了兒子要活下去!”
對遇難妻子深深的思念讓何先通在板房里“休息”了一個多月,何先通決定慢慢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先是賒了輛摩托車跑摩的,每天吹吹風、見見光,心情好受些!
“去年9月地震遺址公園開園后,我決定在公園里賣菊花,為人們祭奠親人、悼念遇難者服務。同時我也向老婆獻菊花。菊花能表達對逝去親人的哀思。通過向老婆獻菊花,我才能從哀思中慢慢地解脫出來,這需要時間!
(三)
“我現(xiàn)在能和你談談我的不幸了。而在過去,一提起遇難的親人,我就痛苦得說不出話來。我們東河口人太慘了!焙秃蜗韧ㄒ粋村的農(nóng)婦王先會告訴記者,她的老公、外孫以及親家公也被掩埋于東河口地震廢墟下。
而去年地震后不久記者趕到東河口時,空氣中彌漫著悲傷。許多人在廢墟上悲傷地坐著,什么也沒做,什么也不說。有的人則在廢墟上走來走去,在尋找著什么。
地震過去近一年了,和何先通、王先會一樣,遭受巨大災難的東河口人正慢慢地從悲傷、痛苦中走出來。昔日的家園變成今天的地震遺址公園。在公園,他們有的擺小攤,有的打零工,有的當清潔工、保安。一部分人則外遷出去了。
52歲的王先會正在公園打零工,每天能掙五六十元,“我們不能再想著依靠國家,而要自己掙錢活下去!”東河口人一邊思念著遠去的親人,一邊正依靠著自己的雙手,頑強地生存著,延續(xù)著生活的希望。(黃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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