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青冢望橋陵，古柏遙映先祖情。黃帝創(chuàng)業(yè)垂千古，倉頡造字鬼神驚。結繩記事遠古事，臨魚摩鳥象字生。辟開荒昧驚天地，中華文明著先聲。”6年前的4月，時任陜西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的詩人徐山林，在拜謁倉頡廟后的這首賦詩，對倉圣功德給予深情緬懷和贊頌。
今天，像這樣感念倉頡對中華文明之功的人有多少？
2006年的谷雨節(jié)祭祀倉頡前夕，記者在白水縣倉頡廟內(nèi)看到，歷經(jīng)五千年風雨的滄桑古柏，油漆剝落的古老建筑，風蝕破損的珍貴壁畫，字跡殘缺的牌匾楹聯(lián)，門庭冷落車馬稀的悲涼，似乎都在無語傾訴著一種渴望。
在網(wǎng)絡google“倉頡”，出現(xiàn)相關條目36萬多條，百度出現(xiàn)16萬多條。
一部《淮南子》記載說：“古者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闭f的是倉頡造字，上天震驚，喜為人間降了一場谷子雨，以此厚獎倉頡之功。這便是中國二十四節(jié)氣中谷雨的來歷，由此衍生出千百年來谷雨節(jié)祭祀倉頡的民俗。
谷雨節(jié)前夕，記者與西安幾位文物愛好志愿者結伴從古城出發(fā)，沿西禹高速公路抵蒲城，后經(jīng)渭清(渭南—清澗)公路，來到渭北高原白水縣東北30多公里處的中華文祖圣地——倉頡廟。
千秋倉頡廟華夏文明源
倉頡廟是為紀念文字始祖?zhèn)}頡所建的廟宇。
白水縣《縣志》載，倉頡，復姓侯剛，名頡，為上古黃帝時人。農(nóng)歷三月二十八日生于白水楊武村，龍顏四目，生有睿德，享年110歲。舊傳為黃帝的史官，漢文字的創(chuàng)造者。他“觀奎星圓曲之勢，察鳥獸蹄坑之跡，依類象形，始創(chuàng)文字。”黃帝感佩，乃特賜倉姓，意謂君上一人，人下一君(繁體“倉”字的寫法)。《辭�！氛f，倉頡可能是整理文字的一個代表人物。
白水縣文物旅游局局長郭金定對記者說，除了眾多的史料記載外，在白水縣有關倉頡造字的民間傳說也很多。
來到古柏掩映的倉頡廟，一種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倉頡廟北依黃龍山、南臨洛河水，占地17畝。廟內(nèi)建筑沿中軸由南到北依次為照壁、山門、東西對臺戲樓、前殿、鐘鼓樓、報廳、正殿、后殿及東西廂房70間。緊貼后殿為倉頡墓園。
“這里可是全國惟一的一座集古墓、古廟和古柏為一體的倉頡紀念地呢�！迸阃浾叩目h文物旅游局副局長、倉頡廟文管所所長呂仁貴說。
倉頡廟有著非常久遠的歷史。根據(jù)史料記載，早在東漢延熹年間(公元158年~167年)已有“建廟之舉”，并形成了一定規(guī)模。因此，有文字可考的廟史至今有1800多年。倉頡廟被國家文物局定為與黃陵古柏群、山東曲阜孔府古柏群并列的中國三大古柏群。而樹齡之長、樹干之粗，又為其首。
倉頡廟內(nèi)歷代碑石眾多，雖經(jīng)戰(zhàn)亂多有散失，但現(xiàn)在還保存有16通碑石。其中尤以清乾隆十九年(公元1754年)所立的《倉頡鳥跡書碑》等最為珍貴。碑面摩有倉頡當年所造象形文字的本形，上刻28字，字形似圖若畫，很難辨認。經(jīng)講解方知，這28個字在宋代被人破譯為“戊己甲乙，居首共友，所止列世，式氣光明，左右×家，受赤水尊，戈矛釜芾”。有今人對這天文般的古文進行破解，認為文字是記載黃帝在黃河流域修德振兵成為天子的具體經(jīng)歷，以及率領先民發(fā)展生產(chǎn)、安居樂業(yè)的光輝業(yè)績。
不過，這只是其中的一種說法，古人的真實意思到底是什么，現(xiàn)在仍然是謎。由于如此，此碑文也成為游客必費心研賞之物。而東漢立于倉頡墓道旁的《倉頡廟碑》、符秦《廣武將軍碑》，亦在中國金石學上均有著重要的研究價值。這兩通珍貴碑石現(xiàn)保存在西安碑林博物館內(nèi)。
1992年，倉頡廟被確定為陜西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1年又成為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這也是全國眾多倉頡遺跡中惟一被列為國家級重點保護的文物單位。
多少奧秘事世上幾人知
“大頭娃跟人轉匝匝，干喜鵲迎客翹尾巴，扁枝柏扁枝扁杈杈，轉枝柏預知旱澇巧捎話，蒿木擔子四丈八，再生柏復活更瀟灑，手植柏頭在云里插�！�
這是白水縣當?shù)亓鱾鬏^廣的歌謠。歌謠中所描繪的則是倉頡廟內(nèi)的八大奇觀。首句中的“大頭娃”說的是廟內(nèi)對臺戲樓西邊樓上方的一幅古畫。畫中的大頭娃袖手把望臺下，喜態(tài)可掬。游客不管站遠站近，站側站正，他都與你端正互視，用當?shù)卦捳f“轉匝匝”。
而這東、西相鄰的對臺戲樓，位于廟內(nèi)山門左右。始建于明正德七年�，F(xiàn)存戲樓是后來重建的。對臺戲樓更是廟內(nèi)一大景。導游講解說，過去過廟會時，主事者同時請兩個戲班，分別在兩個臺子上演出。這里的戲班有個規(guī)矩，叫天明戲，即天明后開演，直演到晚上雞叫時才能停歇休息。同時，兩家戲班子唱的是對臺戲。唱的過程中，哪家戲好，觀眾自然擁向哪家戲班子臺下。失去觀眾的戲班子馬上就遭到執(zhí)事的三眼銃轟打。“這種激烈的競爭，使觀眾多的戲班子名聲大振，收入倍增。由此看來，這可是中國最早的競爭機制了！”
在戲臺土墻上，留有許多人物寫意畫。這些畫筆墨酣暢，形象生動。并留有不少戲班子當年在此叫陣演出時的題留。仔細辨認，有“光緒三十三年三月二十八日，蒲邑裕盛班在此一樂也！演出劇目：春秋配、黃鶴陣、玉虎墜、破寧國、八義圖、春秋筆”等等�！斑@些題留本來是不好的習慣留下的痕跡，但無意中給今人留下了寶貴的歷史資料，一些搞戲劇史的學者還專門來此考察，成為彌足珍貴的資料了�！�
歌謠中的“喜鵲柏”、“轉枝柏”等，則是描繪廟內(nèi)40多棵古柏的神奇造型。這些樹干滄桑、形態(tài)奇異的古柏，其樹齡大多逾四五千年之壽，如今仍然郁郁蔥蔥，給這座莊重古樸的古代廟宇，平添了幾分肅穆典雅的氣氛。導游說，這些神奇古柏所隱藏的許多奧秘，令許多林業(yè)專家也難以說清。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原在倉頡墓上能預報風雨等氣象的“轉枝柏”，在40多年前的那場中國文化災難中，被當時的紅衛(wèi)兵們鋸倒，做了武斗死亡者的棺木，現(xiàn)在只留下古柏碩大的樹樁，好像在默默地向人們控訴著那場文化的災難。
更令人感到迷惑不解的是“蒿木擔子四丈八”。原來廟內(nèi)寢殿(創(chuàng)建于東漢建寧年間，即公元168年~172年)的前檐檁，竟是一節(jié)蒿木所為。其木長16.5米，粗55厘米，兩端粗細相同，沒有年輪，亦無樹紋。
蒿木本屬草類，當年枯，次年生，從未聞能有長成為樹者，但在倉頡廟內(nèi)，卻有這樣一根粗大的蒿木擔子，因此而成為廟內(nèi)至今無法破解的奇觀。導游皇甫云告訴記者，當?shù)赜幸粋髡f，說在久遠的過去，有一只神鳥銜了一粒蒿籽種落在倉頡故鄉(xiāng)楊武，蒿籽生根發(fā)芽，長成參天大樹。后來人們蓋廟時就把蒿樹的中節(jié)部分用在了這個寢殿上，而把尾節(jié)和梢節(jié)用在首居和當?shù)亓硗庖惶幗凶隹鬃吆?當年孔子率眾弟子周游至此拜謁倉頡時走過的村子)的廟上去了。
當然傳說歸傳說，而這段粗大的蒿木檁條，卻實實在在地呈現(xiàn)在游客面前，至少反映出在遠古時代，倉頡廟附近地域曾經(jīng)是氣候濕潤、雜木參天的原始森林。而今天這里早已變成干旱貧瘠的渭北高原，這不得不令人暗自感嘆大自然對環(huán)境的神奇造化！
珍貴文物多亟待來搶救
在倉頡廟內(nèi)游覽，除了感受倉頡本身的文化魅力和古柏等眾多奇觀的神秘之外，人們無不為這座古老建筑上那眾多壯觀、精美的雕刻、壁畫以及歷代眾多官宦、文人所留文采飛揚、內(nèi)容豐富的碑石、題匾、楹聯(lián)而贊嘆，但更為這里一些珍貴文物正經(jīng)受風雨侵蝕而擔憂。
同行的西安文物愛好志愿者吳杰對記者不無焦慮地說，倉頡廟里的許多文物都非常有歷史研究和觀賞價值，但現(xiàn)在廟內(nèi)整體景況比較破舊，一些文物正面臨自然的損壞，這不是簡單的說保護問題，而是要趕緊搶救了，“否則，將來我們就很難再看到這些珍貴的文物了！”
記者看到，廟內(nèi)正殿、寢殿等四殿及對臺戲樓等建筑物上的大多數(shù)油漆，均已被風雨侵蝕或香火熏染而剝落，有的僅留下原彩繪花紋模糊的痕跡，而脫去彩繪油漆的椽頭、檐口木頭，已完全裸露。這些蘊涵豐富的文物遺存，與時下有些用金錢堆起來的“人造景點”的流光溢彩、富麗堂皇相比，就顯得格外“貧窮”，甚至有些寒磣！特別是兩座在國內(nèi)很少見到的對臺戲樓，由于年久失修，顯得非常破敗。戲樓土坯墻壁嚴重破損，上面布滿雞蛋般大小的許多孔洞。文管所的同志說，這個對臺戲樓不僅其建筑特色和上面的許多雕刻、壁畫，很有文物價值，而且對研究中國戲劇史亦格外珍貴。但現(xiàn)在的戲樓建筑因年久失修而處于“危建”狀態(tài)，因此搶救和保護已迫在眉睫。
另外，急需搶救和保護的還有廟內(nèi)大量珍貴的壁畫。
除了戲樓上的壁畫之外，在倉頡廟內(nèi)四大殿及東西耳房內(nèi)的墻壁上，有大量優(yōu)美生動、趣味盎然的壁畫。這些水墨、人物、山水畫，內(nèi)容包羅萬象，豐富多彩，但大體上有表現(xiàn)黃帝功德、倉頡政績、神話故事、白水勝景以及名人詩賦等五大類。其中僅后殿的壁畫就有17幅之多，有表現(xiàn)黃帝帶領天兵天將駕五彩云追趕蚩龍的《擒蚩龍》、歌頌倉頡造字功績的《鬼哭龍藏》、黃帝教人織錦制衣的《西陵制衣》《黃帝賜衣》及反映倉頡造字的《天雨哭》等。在前殿和報廳之中，壁畫主要表現(xiàn)珍惜光陰、牛郎織女等教化上進或歌贊愛情的民間神話故事。而中殿則是《滕王閣序》《桃花源記》等有相當文學品位的書法壁題，有的書畫相映，顯得十分高雅，可謂是陽春白雪之作。
這些壁畫中除部分據(jù)說是宋代的外，其余創(chuàng)作年代不詳，但卻十分珍貴，已成為廟里一寶。
但是，由于這些壁畫均是直接繪于土坯修建的墻壁上，又沒有特殊的保護措施，所以長期以來由于受自然環(huán)境或人為損壞(香火熏染)等，使一些珍貴壁畫遭到破壞而消失。其中，土墻的潮寒令壁畫嚴重受損，有的畫面已經(jīng)模糊不清，有的則因潮濕而大面積脫落，畫面大部分不見了蹤影。有的被人在上面信手涂鴉和刻畫，使畫面嚴重破壞，令人十分惋惜。
另外廟內(nèi)的一些梁、柱上，不少文采飛揚的名人楹聯(lián)，字跡開始脫落，變得模糊不清。其次還有四十多棵古柏的病蟲害防治、破爛坍塌的古圍墻維修、廟內(nèi)防火水源缺乏、廟內(nèi)環(huán)境的整治、通往倉頡廟的道路的整修等，都讓財政拮據(jù)的白水縣政府和倉頡廟管理者感到非常困難。
提及倉頡廟的搶救維修，呂仁貴面有難色地說，僅維護壁畫的費用每平方米就需花費4000多元。而廟內(nèi)搶救性的維護費，最少需要200萬元。但廟里的門票收入非常有限，因此除了維持正常的運轉外，這巨額的保護維修費用根本無力承擔。這幾年，盡管省、市有關部門也非常重視，陸續(xù)撥過一些維修費用，但也是杯水車薪，只能彌補部分急需之用。
整修早規(guī)劃無奈資金緊
以白水蘋果而著名的白水縣，是陜西渭北高原上的一個農(nóng)業(yè)縣。由于受特殊的自然環(huán)境限制，這里迄今仍是“國家級貧困縣”。
而對倉頡廟的文物保護與旅游開發(fā)，縣文物旅游部門在縣政府的支持下，曾做過一個詳盡規(guī)劃。規(guī)劃主要包括倉頡廟文物保護與陳列展示游覽、廟前祭祀活動、倉頡故里恢復性建設開發(fā)等。
縣文物旅游局局長郭金定說，其中倉頡廟文物保護是規(guī)劃的重點，主要是將廟內(nèi)古建筑進行全面維修；對廟內(nèi)五千年的古柏進行全面綜合治理；新建碑廊，將廟內(nèi)所有古代碑石集中統(tǒng)一保護管理；維修廟區(qū)古圍墻；新建消防防火工程和避雷設施。
“但是白水縣是貧困縣，去年全縣的財政收人僅3000萬元，要對倉頡廟進行全面維修保護和開發(fā)，顯然是力不從心。因此，目前縣上已向省和國家申報了總投資為4000多萬元的倉頡廟文物保護與旅游開發(fā)工程項目，希望得到更多的財力支持。同時希望能將倉頡廟列入陜西東部和北部旅游環(huán)線中，盡快解決倉頡廟游客稀少問題。另外，將采納社會人士的建議，準備申請設立倉頡基金會，期望海內(nèi)外仁人志士和文化人士為中華文祖舉行募捐活動，共同關注，把倉頡廟搶救維護好，以吸引和方便海內(nèi)外更多人士前來祭祀和拜謁�！�
游人莫高語心香祭文祖
在倉頡廟采訪當天，陽光雖然明麗，但見廟內(nèi)游客稀少，顯得有些冷清。
呂所長見記者疑惑就解釋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前幾年由于宣傳不夠，許多人不知道倉頡是誰，也不知道這里，所以游客很少，有時每天僅有幾個人。去年游客相對增加，全年共接待5000多人。而現(xiàn)在每天差不多有三四十人來參觀、拜謁。“游客主要是西安人�！彼f，再過幾天就是谷雨節(jié)了，縣上正籌備在這里舉行大型的倉頡公祭活動，以后可能來的人會多些。
說起倉頡廟前一段有些坑洼的道路時，他告訴記者，谷雨祭祀活動后，縣上準備對那段路面進行整修。
“橋山黃龍兩相望，史官村外柏蒼蒼。游人莫敢高聲語，文祖陵前一柱香�！蔽鲗幰晃划嫾业倪@首倉頡廟賦詩，表達了許多人拜謁倉圣時的一種敬仰情感，也寄托著人們對中華文祖的一種尊崇。在中華漢字文化在海外日益升溫的今天，如果當代人能搶救和保護好倉頡廟，相信會有更多的人來此“心香一瓣祭倉圣”，這將無疑是中華文化之幸事！
(來源：西安晚報2006年4月17日，作者：李建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