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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地震海嘯之災撕裂成兩片 班達亞齊深陷泥潭

2005年01月12日 19:46

  中新社香港一月十二日電 題:班達亞齊深陷泥潭

  中新社記者 禾木 尹丹丹 章新新

  如今的班達亞齊,正在泥潭中掙扎。坦率地說,這個泥潭散發(fā)出來的氣味是惡臭的,人們戴著兩層口罩也難以阻擋惡臭的浸入。惡臭來自腐爛的動植物體,包括人的遺體,牲畜尸體,被沖倒的椰樹,家具食品,漁船的碎片,甚至還有扭曲的汽車,都在黑色泥漿里攪拌,經(jīng)過十幾天曝曬、雨淋,漚在一起發(fā)酵,隨風飄散,彌漫在流淌泥漿的街巷。

  其實,班達亞濟已經(jīng)被地震海嘯之災撕裂成兩片。一小片,街景依舊,來訪者憑此可以想見十幾天前,這里曾有的海濱風光。另一大片,則在海嘯橫掃后,由澤國變成泥塘,黑色而惡臭的泥漿四處泛濫。印度尼西政府,亞齊省政府,班達亞齊的人們,國際救援隊,目前在這里所從事的一切工作,都是為了把班達亞齊從深陷的泥潭中拯救出來。救援工作之艱難,可想而知。

  二00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發(fā)生印度洋九級地震,隨后引發(fā)特大海嘯,據(jù)統(tǒng)計已有逾十五萬人死亡。地震源距印度尼西亞西部最大島嶼蘇門□臘不遠,受災最重的地區(qū)是蘇門□臘西部的亞齊省,死亡人口數(shù)最多的就是亞齊省省府班達亞齊。印尼官方說,在這場世紀災難中有六十萬人口的班達亞齊市至少失去了九萬五千個生命。一月八日,中國新聞社報道組由棉蘭飛赴班達亞齊,在災區(qū)采訪三十四小時,由于發(fā)稿困難,一月九日深夜撤回棉蘭。采訪所聞所見,印象最深的是,在泥濘中所進行的救災工作,目前仍然非常困難。

  探訪班達亞齊市總醫(yī)院的經(jīng)歷,簡直猶如噩夢。龐大的醫(yī)院大樓,并沒有被地震海嘯摧毀,但卻像掉進黑色泥塘里一樣。樓道里,樓梯上,遍地泥漿,和著紗布、剩飯、血水、藥水,污水橫流。在一片狼籍中,只有貓與狗,敢在這家醫(yī)院里安然踱步。幸運的病人,可以躺在鐵床上,有一部分病人卻席地而臥,他們的臉上寫滿憂愁與絕望。醫(yī)院院長在接受中國新聞社記者采訪時承認,要使這家醫(yī)院恢復到原來的狀況,還要五年時間。五年時間,對于待醫(yī)的病人而言,真是太過漫長了。

  危險還有可能隨時發(fā)生。班達亞齊已經(jīng)過六十多次有感余震。九日清晨,雞啼凄慘,狗吠聲聲,隨后發(fā)生地震,室內(nèi)桌椅搖□,感到大地跳動,夢中驚醒好像重回唐山大地震。同行記者,驚魂難定,不敢躺下入眠,獨守煤油燈,邊吸煙邊等待天明。十日凌晨,班達亞齊再次發(fā)生強震,震級為六點二級,人們紛紛從自己的家里跑出來,魂不守舍。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噩運會重臨班達亞齊。

  苦難不僅來自天災。凄厲的槍聲劃破班達亞齊晨早的天空。泥濘中奔跑的腳步聲,雜亂無章,聽來讓人心慌。記者看到,駐札在班達亞齊體育場的政府軍,緊急出動。當?shù)叵驅(qū)дf,九日早上,政府軍與“亞齊獨立運動”武裝分子交火半個小時。據(jù)稱,在地震海嘯災難發(fā)生后,武裝分子趁亂焚燒商店、搶劫物品的事件時有發(fā)生。亞齊省的動亂,斷斷續(xù)續(xù),延綿五十年。亞齊,又被叫做“ATJEH”。班達亞齊的人說,A代表阿拉伯,TJ代表中華,E代表歐洲,H代表印度。從亞齊省的稱呼,就可想見亞齊省族裔混居的狀況。荷蘭殖民時代埋下了族裔紛爭的火種。亞齊省豐沛的自然資源,尤其是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氣井,使國際上各種政治勢力對亞齊省局勢高度關(guān)注。所謂“亞獨運動”,其興其衰,無一沒有深刻的國際背景。而在泥濘中掙扎的班達亞齊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期待──過上和平安寧的生活。

  阿順臉上的笑容,是可以被形容為燦爛的。阿順是中國新聞社報道組赴班達亞齊采訪時聘請的當?shù)叵驅(qū)。在非常偶然的情形下,他在他家泥濘的街頭找到自己母親的遺體。九日深夜,他懷抱著在母親新墳前燃過的十六柱香,與我們坐飛機趕回棉蘭。他父親請來法師,要和他、他妹妹一起在棉蘭家里為他母親超度,只等待著這位長子的歸來,和那十六柱香──代表一位九個兒女母親的亡靈。十日,阿順帶著妻子來向我們一一告別。他笑著說,“找到母親以后,我可以安心了。”

  在印尼地震海嘯災區(qū),每天都在發(fā)生大悲大喜的故事。在一間超度亡靈的簡易佛堂里,掛著七百多位失蹤者的靈牌。每天都有法師誦經(jīng),為已經(jīng)認為死去的失蹤者超度。但十日,卻有三位來自班達亞齊的人摘下靈牌宣布說:“我還活著!”他們的親人破泣而笑。但這樣幸運的事情,在班達亞齊極為罕見。盈千累萬的班達亞齊人,連阿順的幸運也沒有,他們根本不知道從哪里能夠找到親人的遺體。在班達亞齊市郊泥濘的路邊,有一片新翻泥土的空地,那里埋葬了上萬人的遺體。有不少班達亞齊人蹲在那里,看著拉尸車來來往往,等待像阿順故事一樣的“奇跡”發(fā)生。

  深陷泥潭的班達亞齊,仍然可以聽到笑聲。在西海岸的災民營地里,孩子們在泥濘的鄉(xiāng)路上、帳篷間嬉笑玩耍,發(fā)出銀鈴一般的笑聲。一看到探訪者,他們圍攏上來,一臉無憂無慮,好像只有一身泥污才表明他們今天的處境。他們沒有學上,沒有教師,沒有教室,沒有課桌,沒有課本。他們的父親和母親擔憂對孩子們的正規(guī)教育,更擔憂即將開始大規(guī)模重建的班達亞齊的未來。

  盡管班達亞齊四處彌漫著尸體腐爛的氣息,但在這里工作的人們中,有一群樂觀主義者。在埋尸坑,在殘墻斷壁,在泥漿四溢的街巷,人們常?匆娝麄儵ぉな帐x工忙碌的身影。他們□過泥濘,鉆進倒塌的屋舍,跳下泥塘,尋找逝去的生命體,如果發(fā)現(xiàn)遺體,他們會把遺體搬到路邊,放進黑色或桔紅色的收尸袋里,再搬運上車,運到埋尸坑下葬。他們來自四面八方,有班達亞齊人,也有印尼各地的志愿者。每天面對腐爛的遺體,他們無所怨言。他們的“裝備”有的時候,極其簡陋──一副口罩,一雙手套,一瓶礦泉水,甚至沒有雨靴。當?shù)鼐用裾f,班達亞齊人將“永遠感激他們”,“真主會保護他們”。每次經(jīng)過他們身邊,我們都會向他們招手,他們則揮動手臂,頷首微笑。班達亞齊人將永遠銘記──這個世界上曾有如此美麗的笑容。

  面對陷入泥潭,班達亞齊并非束手無策。最出乎意料的是,班達亞齊人九日上午從大象馴養(yǎng)地引領(lǐng)出五頭大象參加重建工作。這群大象擔付起它們過往從未從事的工作,從泥潭里把沖走的汽車拉出來。它們昂首走過路邊工程吊車旁,踏入泥潭,濺起泥漿,艱難邁步。大象的出現(xiàn),將是災后重建班達亞達的莫大象征:雖然舉步艱辛,但畢竟已經(jīng)開始;蛟S,它們將引領(lǐng)班達亞齊走出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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