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記.禮運》中如是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吃與性,是人的本能的兩大核心和支柱。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它具有世界性和全人類性。在中國,飲食文化更是成為中國文化中最具特色、讓全世界的人們刮目相看的部分。
飲食人之大欲也
別的不說,我們僅僅從“鮮美”一詞,便可以看出飲食文化與審美機制的關(guān)系。“美”,由羊和大組成。羊大為美,羊的體態(tài)豐滿、多肉多油。這正是一切美感的基礎(chǔ)。魚和羊為“鮮”,兩者放在一鍋煮湯,那滋味無疑會超過任何別的食物。漢民族的象形文字,足以讓人產(chǎn)生無窮想象。
確實,在中國吃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譬如國慶、元旦、春節(jié)、元宵、寒食、清明、端午、中秋、重陽、臘月等等,還有結(jié)婚生子、生日祝壽、朋友聚會、誓師慶功、開會總結(jié)等等,只要稍有動因,便可以聚集在賓館、酒樓、飯店高高興興地吃喝一回。
可以說,在中國飲食文化中,品嘗螃蟹是最精彩的一章。正如俗話所說:“吃了螃蟹,百樣不鮮”。圍繞著吃蟹,又衍生出豐富而又耐人尋味的蟹文化。吃了螃蟹百樣不鮮
吃蟹作為一種閑情逸致的文化享受,也許是從魏晉時期開始的。許多富有才華的文化人,沒有從社會動蕩和國破家亡的現(xiàn)實中振作起來,依然放浪形骸、恣情縱欲。他們選擇的生活方式是瀟灑。據(jù)《世說新語.任誕》記載,晉畢卓嗜酒,他道:“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边@種人生觀不能不影響許多人。
從此,人們把吃蟹、飲酒、賞菊、賦詩,作為金秋的風流韻事,而且漸漸發(fā)展為聚集親朋好友,有說有笑地一起吃蟹,這就衍成了“螃蟹宴”。
明代文學家、美食家張岱,曾經(jīng)在他的散文中有過關(guān)于“蟹會”的敘述,將吃蟹品蟹的場面描繪得引人入勝。
食品不加鹽醋而五味俱全者,為蚶、為河蟹。河蟹至十月與稻粱俱肥,殼如盤大,中墳起,而紫螯巨如拳,小腳肉出。掀其殼,膏膩堆積,如玉脂珀屑,團結(jié)不散,甘腴雖八珍不及。
一到十月,余與友人兄弟立蟹會,期于午后至,煮蟹食之,人六只,恐冷腥,選番煮之,從以肥臘鴨,牛乳酪,醉蚶如琥珀,以鴨汁煮白菜如玉版,飲以“玉壺冰”,蔬以兵坑筍,飲以新余杭白,瀨以蘭雪茶。繇今思之,真如天廚仙供,酒醉飯飽。慚愧慚愧。
張岱年輕時候是一個豪貴公子,喜歡繁華的場所、鮮艷的衣裳、精美的食物、俏麗的丫環(huán)、駿馬和梨園、鼓吹、花鳥、古董等等的張岱,到了晚年卻得了個國破家亡、流離山野的結(jié)局。陪伴他的只是一具破床、一張破桌、幾本殘書,以及斷弦的琴和折腿的鼎,還有光怪陸離的夢。盡管其它的都可以擯棄,惟獨螃蟹宴始終縈回在他心中,念念不忘,成為難忘的回憶。
可惜,他的身邊蟹價驟漲,恰如曹雪芹筆下的劉姥姥所說:“一頓螃蟹宴夠我們莊稼人過一年!”螃蟹宴暌違已久,蟹文化就只能任隨衰微。
文章來源:香港《文匯報》 文/陳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