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15歲,湯姆·利格爾看上去和其他同齡男孩并沒什么不同。他的成績在B和C之間徘徊,科學課成績一團糟,但歷史和數(shù)學相當好。像大部分青春期的孩子一樣,他和父親的關系不算太好。總之,看起來一切正常。
但平靜的生活在一個晚上被打破了。母親憂心忡忡地望著資質平平的兒子:“你必須知道你比爸爸更有潛力,你身上沒有他的基因!倍虝旱耐nD后,這位母親又補充了最重要的一句,“你的親生父親是個諾貝爾獎獲得者。”
事實上,比起“親生父親”,“一半基因提供者”是更準確的表述方法。湯姆是1971年建立的“諾貝爾獎得主精子庫”中出產(chǎn)的230名嬰兒之一。
這個神秘的“天才工廠”的真正名字是“生殖細胞貯存庫”,位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創(chuàng)辦人羅伯特·格雷漢姆從70歲開始癡迷于優(yōu)生學。他相信,人類的遺傳基因正在經(jīng)歷大退化,高智商的少數(shù)人群淹沒在“不良素質人群”中。為此,他到處搜集諾獎得主的精子,希望“人類最好的樣品能夠多生孩子”。
最初,格雷漢姆為捐獻人和受捐人制訂的標準相當嚴格。他只向自然科學類的諾貝爾獎得主提出捐精邀請,至于和平獎或文學獎得主,“這些智力是毫無價值可言的”。當然,捐、受雙方必須同為白種人。未來的母親是已婚婦女,而不能是女同性戀或單身女性。
大部分諾獎得主對這份邀請表示蔑視,除了物理獎獲得者威廉·肖克利。這位晶體管的發(fā)明者也是一名優(yōu)生學的追隨者。他甚至鼓吹,黑人的遺傳基因質量差,注定過不幸、貧窮、罪惡的生活。
據(jù)說,包括肖克利在內共有3位諾獎得主捐贈了精子。當然,直到美國記者大衛(wèi)·普拉茲決心追查這些諾獎精子的后代時,人們才發(fā)現(xiàn),在上世紀80年代末,貨真價實的“諾獎精子”已經(jīng)告罄,而且沒有使任何婦女受孕成功。
格羅漢姆后來將目標轉向其他所謂的“優(yōu)質人群”,其中包括諾獎獲得者的兒子、奧運金牌得主、外科醫(yī)生和年輕的富豪。
湯姆開始尋找自己的“親生父親”。那位代號“珊瑚紅”的捐獻者在檔案中被描述為,“自然科學領域里地位很高的專業(yè)人士,出版過一本書。9歲時智商測試是160,出身名門望族,善于和孩子相處。身體很棒,擅長所有體育運動!
這幾乎是完美的父親形象。工廠區(qū)長大的湯姆希望一覺醒來,能夠找到讓他引以為傲的父親。但事實遠比想象殘酷,真實世界里的“珊瑚紅”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醫(yī)生,有一大串被他拋棄的前妻和子女,F(xiàn)實中的父親和檔案里的“珊瑚紅”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他編造了自己的智商數(shù)字,所謂寫書也不過是一本沒有讀者的作品。不過,“地位很高的專業(yè)人士”卻是由精子庫編造的,那是形容這位剛剛從醫(yī)學院畢業(yè)的年輕人的“更體面的說法”。
其實,就算孩子們確實來自“天才精子”,遺傳學上日漸興起的“基因印記”也對這種精子的實際價值提出質疑?茖W家發(fā)現(xiàn),通常父系基因、母系基因都會在孩子身上起作用,但有些印記基因卻與眾不同。劍橋大學的研究人員在對老鼠做實驗時發(fā)現(xiàn),母系印記基因掌控高層次分析思維和智力,而父系印記基因則處理情感和低級、本能的行為。盡管這一學說尚未形成,但人們確實開始懷疑父親DNA究竟能給孩子智商造成多大影響。
據(jù)說,在200多名“產(chǎn)品”中,只有一個名叫多隆·布萊克的孩子算得上天才。他智商測試的得分為180,兩歲就知道如何使用計算機,5歲開始閱讀《哈姆雷特》。但所有這些才能并沒有給他的生活帶來幫助。
這位天才工廠出產(chǎn)的“產(chǎn)品”說:“我認為制造天才是一個錯誤的想法,人們都覺得我會取得偉大的成就,但現(xiàn)實情況并非如此,在我的生命中,我沒有做過可以稱得上偉大的事情!
格羅漢姆聽不到這些質疑了。他于1997年去世,激進的“天才工廠”也在兩年后關閉。但精子庫并未死去。上個世紀最后十年,美國已經(jīng)有數(shù)百家精子庫,和超過1萬名開展授精手術的醫(yī)生。
盡管大部分人不愿承認,但“所有的精子庫都已經(jīng)成為優(yōu)生學精子庫”。優(yōu)生最終將是一場消費者運動,借“智慧”與“美麗”之名。 本報記者 趙涵漠
《天才工廠》[美]大衛(wèi)·普拉茲著
栗進英、唐安華譯
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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