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jīng)書面授權)
搬還是不搬?大地震所導致的村落遷徙,對于許多羌族人來說,也許不是一個可以選擇的問題,但又是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幾年前,四川茂縣牛尾巴溝羌寨從溝里遷到岷江邊上。重建的房子,已不是平頂相連的堡壘,而是其他地區(qū)常見的人字形船頭尖頂房。由于氣候改變以及與外界交流的頻繁,寨子里說羌語、穿羌族長袍的人越來越少。
今天,在岷江下游支流龍溪鄉(xiāng)的5000余羌民,可能面臨同樣的問題。汶川大地震導致該鄉(xiāng)大多數(shù)房屋垮塌,生存環(huán)境惡劣。6月中旬,天氣預報有暴雨。龍溪鄉(xiāng)各村為避免暴雨導致泥石流,從山里臨時轉(zhuǎn)移到靠近棉篪鎮(zhèn)的板橋村地界。
近千頂帳篷搭建在岷江和通往都江堰的快速路之間。
他們將何去何從?
葬禮上的釋比
6月30日21時,四川省汶川縣城某小區(qū)門口。
這是34歲的釋比楊俊清從北京回來的第3天。他跟其他釋比一起趕來主持葬禮!搬尡取薄址Q“許”“比”或“詩卓”,是羌語對羌族民間祭司的一種稱呼。釋比平時是普通人,住在家中,下田勞作;受邀外出,戴上法帽,穿起法衣,拿起法器做法事,就是羌族同胞眼中神的化身。
地震過后半月,縣文體局讓他和其他兩名釋比參加了四川一個演出隊伍去北京演出。6月下旬回到汶川時,他在汶川縣龍溪鄉(xiāng)阿爾村的家,已在6月17日緊急避險的轉(zhuǎn)移中,臨時搬遷到汶川縣板橋村附近的帳篷里。
小區(qū)門口的垃圾桶旁支了個火堆,旁邊的5個羌族舞者各持一面羊皮鼓。昨天的一場大雨,將帳篷里的羊皮鼓弄潮了,聲音太悶。他們敲擊試音。
約20分鐘過去,一人說可以了。眾人列成一隊,頭人左手扛一根桿子,桿子頂端有十幾面彩色小旗,右手持鈴。5人尖叫一聲,鈴聲鼓聲同時響起。伴著鼓點眾人跳著羊皮鼓舞進入小區(qū)院子里的靈棚。
大地震已過去近兩個月,汶川縣城的居民依然住在帳篷里。靈棚也是用帆布臨時搭建,面積六七十平方米。中間停放一具棺材,棺材上方懸一盞燈泡。這天是大地震后該小區(qū)首次供電。
棺材左側(cè)擺滿花圈,前方放著火盆。死者親朋在四周圍著。
死者是一位80余歲的老太太,前一晚因病去世。按羌族習俗,葬禮要鬧3天3夜才下葬。因為大地震,一切從簡,今晚請釋比做法事,次日就入土。
老人家是龍溪鄉(xiāng)人。好多親戚從龍溪臨時安置點趕過來。
舞者繞棺材跳了十來圈,散去。接著,男男女女圍著棺材跳起鍋莊。男女對唱,有羌語歌,也有漢語歌,熱鬧歡快。
鍋莊結(jié)束,楊俊清穿過靈堂,走到死者兒子在小區(qū)一樓的家里。大廳內(nèi)3名老釋比正圍坐茶幾唱經(jīng),茶幾上擺著干果、酒、醬豬肉和煙。此時已經(jīng)唱到哭訴母親生前苦難的經(jīng)文。
主唱的老釋比姓朱。朱老釋比穿著羌族服飾,戴著很厚的眼鏡,滿頭白發(fā),扎成短短的馬尾辮。在當?shù),他算是一位比較“行”的老釋比。
另一個釋比穿著現(xiàn)代,是楊俊清的舅舅。唱到興起處,他和朱老釋比相互應和。
楊俊清坐下也跟著吟唱。楊俊清穿著印有“汶川”字樣的背心,外套一件藍白條紋的西服。他的左手手腕上用紅繩系著牛頭的骨雕。
死者是楊俊清堂哥的母親。
唱完經(jīng),主事者和楊俊清到靈堂安排次日事宜,發(fā)放孝帶。12點,全城停電,一片漆黑,眾人散去。否則,按照羌人規(guī)矩,要“鬧”通宵。
次日一早,太陽上了山頭。家屬抬著棺材從小區(qū)出發(fā),一路步行到墳地。朱老釋比搖鈴,年輕的弟子跟著。楊俊清緊跟著師父朱老釋比,手持神棍。后面一人拿著扎有小旗的桿子。再后面4人敲著羊皮鼓。每走約50米,都有人在棺材后放一串鞭炮。過岷江時則要尖叫。
遇到鞭炮齊鳴,楊俊清和其他弟子會繞道或暫停,但朱老釋比依然踏步直行。
到準備好的葬坑前,釋比先是繞棺材跳羊皮鼓舞。幾圈后,老釋比停下,將一把刀交給楊俊清銜著,又從兜里取出一個帆布包,里面裹著幾根鋼針,約10厘米長。舞者每過一圈,釋比依次停在朱老釋比面前。朱老釋比將鋼針從每人左腮插入,又從口中穿出,如是3次。據(jù)說,這是老釋比的絕招之一。
舞跳完,另有釋比念經(jīng),時而羌語,時而漢文,又將糯米擲在棺材和葬坑里。最后眾人應一句“金玉良言”。
此時女人都已離開。剩下來的男子將棺材放下,又有幾人立起樹枝,對準棺材和對面山峰的方向,才鋪土蓋磚。
回到云端的羌寨
當晚,楊俊清在堂哥家喝了約一斤白酒。喝完酒,沒有直接回玉龍的帳篷,而是和幾個親戚一起進山,回到龍溪鄉(xiāng)阿爾村自己的家里。
從汶川縣城到龍溪鄉(xiāng),開車要往岷江上游走近半小時。這條路現(xiàn)在還時有塌方、飛石。到了岷江的支流龍溪,再走10里到鄉(xiāng)政府。到鄉(xiāng)政府沿大道進山,約1小時可到阿爾村。
阿爾村,是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縣龍溪鄉(xiāng)的9個行政村之一,位于汶川縣城北面30公里,在龍溪的上游,周圍被五座山包圍著,每座山都有名字,中間三條溝。村子由4個羌寨組成,沿溪的第一個寨子是白家奪寨,對面半山上是立別寨。再往上游走,是巴奪寨,3條溪交匯的地方;對面梁子上是阿爾寨。大地震中,山上的立別寨和阿爾寨房子幾乎全部垮掉,白家奪寨只剩一半,巴奪寨好些,全垮的房子不多,但立著的也已全是危房,裂的裂,斜的斜。寨子里的邛籠(碉樓)1933年地震時垮過,還剩5節(jié),5·12大地震后還剩3節(jié)。
往年五六月,是寨子里最熱鬧最忙的時候。男人會到山上采摘草藥,女人和老人在家種菜。從農(nóng)歷2月到立夏,是找蟲草的季節(jié)。龍溪鄉(xiāng)的溝里就有,不過從阿爾村出發(fā)要走一天一夜才能到有蟲草的羊頂山。那是在覆蓋白雪的山梁上。5·12大地震時,有些人還在山上沒有回來。
今年的蟲草比往年翻了一番。除了蟲草,山上還有貝母、雪蓮花和羊肚菌。
楊俊清的家就在巴奪寨村口。3條溪在他家門口交匯成龍溪。
回到寨子,楊俊清喝了3兩酒。他的父親和姐夫住在帳篷里。6月17日全鄉(xiāng)臨時搬遷,兩人決定留下來喂豬。
楊俊清沒在帳篷里睡,而是走進自己的房子。老婆帶著兩個孩子都在安置點的帳篷里。這座房子是2005年他親手蓋的。大地震后,房子裂了口子,已是危房。房頂上逢年過節(jié)祭神的祭祀塔垮了。羌族寨子里每家都有這樣的祭祀塔。楊俊清說,房子里的情景有些恐怖。
楊俊清在大堂的沙發(fā)睡下,對面的墻上掛著他四處表演釋比活動的演出證牌,正中是2006年阿壩州給他的聲樂大賽青年組優(yōu)秀獎榮譽證書。
在巴奪寨寨口,有一塊刻有“釋比文化傳承地”的碑,是2006年汶川縣縣政府立的。和龍溪鄉(xiāng)其他釋比一樣,楊俊清也在汶川縣蘿卜寨表演過。那里被稱為是世界上最大、最古老的黃泥羌寨。
楊俊清的外公是釋比,姨弟是釋比,舅舅也是釋比。
據(jù)楊俊清回憶,小時候,他外公和舅舅去成都演出,帶上他。外界對釋比的關注,讓他感到很自豪。不過,他們姊弟4人,也只有他最關注釋比文化。2年前楊俊清的外公去世,他認了朱老釋比做老師。
在蘿卜寨表演,楊俊清每月可以拿到800塊。2年前他外公沒有去世前,就在那里演出。大地震中,蘿卜寨幾乎徹底震垮。
當夜2點多,余震將楊俊清從夢中驚醒,只好跑到外面的帳篷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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