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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忘從來就不是美德。
環(huán)顧世界,從近鄰韓國日本,到中東的以色列,乃至歷經兩次世界大戰(zhàn)浩劫的歐洲,無論身處何種逆境,遭遇何種磨難,國家級紀念歷史的活動都開展得轟轟烈烈。在“九一八”事變76周年之際,面對他國對待歷史的莊重態(tài)度和真情實感,我們理應做得更多
以色列:大屠殺日全國總動員
以色列政要不會選擇大屠殺紀念日出訪,他們必須出席在耶路撒冷大屠殺紀念館舉行的官方儀式
以色列人對歷史的記憶是刻骨銘心的。除去隆重的宗教節(jié)日外,有一個日子是生活在這里的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忽略和遺忘的,那就是每年的大屠殺紀念日。
為了悼念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慘遭納粹殺戮的600萬猶太人,1951年,以色列政府通過法令,把猶太歷每年尼散月(相當于公歷4月)的27日定為“大屠殺死難者和英雄紀念日”。
娛樂場所全部關閉
這一天,以色列舉國上下都會舉行各種形式的紀念和教育活動。如果有人認為活動與己無關,想照常娛樂休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為包括餐館、酒吧、電影院等所有娛樂場所都要關閉。而當地電視臺和電臺要不徹底停播,要不就只播放紀念活動或者有關大屠殺歷史的節(jié)目。
當天上午10點,以色列全國各地同時拉響警笛。無論是正在上班的公務員、上課的學生,還是路上的行人,都要就地立正默哀,整個以色列籠罩在靜穆的氣氛中,時間仿佛被凝固了。兩分鐘后,警笛聲漸逝,人們再重新繼續(xù)自己的活動。
去年大屠殺紀念日時,我正在耶路撒冷乘出租車去辦事,突然聽到警笛聲大作,出租車司機抱歉地對我說:“你得等一會兒!比缓笏_門下車,立正站好。我急忙拎起相機跑去路口拍照,不料一名站在路邊的以色列男子沖我高喊“你站住”,嚇得我只好“剎車”,站在原地不敢亂走。或許正是以色列人這種對紀念形式自覺、用心地執(zhí)行,大屠殺紀念日才具有如此大的影響力和凝聚力吧。
聽幸存者講過去的故事
在以色列,包括總統(tǒng)、總理在內的國家政要,都不會在紀念日出國訪問,因為他們必須出席在耶路撒冷大屠殺紀念館舉行的官方儀式。每年的儀式內容大體相同:由6位幸存者點燃代表600萬猶太遇難者的6支火炬,大屏幕上放映6人講述在集中營遭遇的畫面。當聽到某個感人的情節(jié)時,觀眾席上的很多人都會流下熱淚。
人們可以通過很多方式記住歷史,但以色列人認為,沒有哪種方式比讓歷史見證人站出來親口講述自己的經歷更加有效。于是,他們在多年前便開始了一項工程,即用攝像機拍下大屠殺幸存者的口述實錄,留作歷史檔案。目前,已經收存了大約5萬到6萬名幸存者的口述,其中相當一部分被制作成音像資料。今年大屠殺紀念日的主題就是“留存見證”,由此可見其重要性。同時,以色列人還在努力搜集殉難者的名字,希望以此取代抽象的數字,從而使大屠殺的事實更加無可辯駁。
“書本上的內容很難引起情感上的共鳴,要真正體會到歷史,就是讓幸存者講述自己的故事,讓我們從心靈上與他們溝通。”大屠殺紀念館官員埃弗拉伊姆告訴《國際先驅導報》。
的確,走進大屠殺紀念館,給我觸動最深的不是那些陳列在展柜里的物品,而是電視屏幕上幸存者的故事。這些年逾花甲的老人,以歷經滄桑后的平?谖侵v述那段歷史,更加令人動容。
外國政要首訪必去紀念館
以色列的學校對歷史教育非常重視,針對不同年齡段的孩子準備不同的教學大綱,授課老師也都經過專門的培訓。很多中學生還會被學校組織去奧斯威辛集中營參觀,并參加名為“生者游行”的紀念活動。
值得一提的是,以色列不僅對內重視歷史教育,外宣方面更是不遺余力地宣傳大屠殺給猶太人造成的創(chuàng)傷。關于大屠殺的展覽、網站甚至有三四種語言版本,以方便外國人了解那段歷史。2007年初,耶路撒冷大屠殺紀念館新設了波斯語網頁,把二戰(zhàn)的來龍去脈和大屠殺以圖文并茂的形勢展現出來,據說吸引了很多伊朗網民。
此外,所有首次訪問以色列的外國政要,都會毫無例外地被安排參觀大屠殺紀念館。所有記者也都會及時得到通知,以方便對這一事件進行報道。(記者朱劍慧)
日本:政府下工夫紀念“受害史”
日本人很在意本民族遭遇的災難,卻對自己給其他國家造成的傷害非常漠然
如果在日本街頭隨便問一個日本人:8月6日和8月9日是什么日子?對方幾乎都會準確無誤地告訴你:那是廣島和長崎遭受原子彈轟炸紀念日。
對于二戰(zhàn),日本人的心態(tài)或許是最復雜的。但在紀念歷史方面,日本政府卻非常舍得下工夫,不僅設立了國家級的紀念日,還通過多種方式來推廣歷史教育。
選擇性地紀念歷史
日本學校的歷史教育從小學六年級開始,內容包含在社會科目里。教科書中有大量色彩鮮艷的歷史照片和圖畫,不僅圖片比文字多,文字介紹也很講究故事性和可讀性,通俗易懂,非常適合小學生記憶。
例如,教科書對東京大空襲、沖繩戰(zhàn)役、廣島和長崎的原子彈爆炸寫得比較詳細。因此,學生們對原子彈給日本造成的傷害都很了解。但是,一些教科書出現掩飾、篡改,甚至美化侵略的現象,大大減輕了其對自身罪惡的反省。
電視劇助年輕人了解歷史
不僅在教科書中強化歷史教育,文化滲透也是日本國民了解歷史的窗口。在這方面,“時代劇”的作用不容小視。
所謂時代劇,就是歷史劇,是日本特有的文化景觀。日本的電視臺有在固定的時間播出時代劇的傳統(tǒng),其中以NHK電視臺播出的最多。這種電視劇以歷史事件和人物為故事背景,表現的雖然是過去的場景和人物,但作品視角和主人公的個性特征卻和當代價值觀無異,這是為了易于讓年輕人接受,也算是寓教于史。
紀念“受害史”不遺余力
在日本,被紀念得最多的歷史當屬“戰(zhàn)爭受害史”了。廣島和長崎每年都要舉行隆重的追悼儀式,追思在戰(zhàn)爭中死難的人。
在廣島,有個和平紀念資料館,長崎則有原爆資料館和歷史文化博物館,原子彈爆炸時長崎防空本部所在的防空洞還保留著,供人們參觀。有關原子彈爆炸的文學作品更是數不勝數,相關的展覽也時常在日本各地舉行。每年8月,許許多多的民眾會自發(fā)到長崎與廣島參加紀念日本遭原子彈襲擊活動。日本首相更是要親臨紀念會場,并發(fā)表講話。
自1996年以來,廣島和長崎地方政府已經資助了涵蓋11個國家、25個城市的“日本遭原子彈襲擊海外展”,并以此宣傳日本戰(zhàn)后經濟起飛的國際新形象。
日本還有個東京大空襲戰(zhàn)災資料中心,收集并展出日本在空襲中的“被害”資料。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極力否認日本對亞洲鄰國的侵略,但他每年都參加東京大空襲的紀念活動。日本人很在意本民族遭遇的災難,卻對自己給其他國家造成的傷害非常漠然。(羽策)
用心去紀念
中國是最看重形式的國家,卻在抗戰(zhàn)紀念上最缺少形式
牢記歷史,是我們耳熟能詳的口號,但在更多的時候,這四個字卻僅僅只是一個口號。究竟該如何激活歷史的記憶,今天的中國人依然在爭論不休。
最新的一個例子是上海市的高中歷史教材風波。去年9月這本教科書面世,其中關于長征和南京大屠殺等歷史內容被大幅刪減,一度引起廣泛爭議。一年后的今天,該版本教科書被廢止,新版高中歷史書重新出爐。在事關后人如何記憶歷史的教科書問題上,竟如此視若玩笑,部分中國人對歷史的態(tài)度可想而知。
非逢十周年的抗戰(zhàn)紀念,在中國似乎屢屢被冷落。即便是“七七事變”70周年,我處在千人紀念大會現場,依然感覺形單影只。國人最為看重的南京大屠殺紀念日,從1985年開始的每年12月13日,2000人聚集的現場,怎能支撐起30萬人死難的重量?
環(huán)顧世界,從近鄰韓國日本,到中東的以色列,乃至歷經兩次世界大戰(zhàn)浩劫的歐洲,無論身處何種逆境,遭遇何種磨難,經濟如何困苦,國家級紀念歷史的活動都開展得轟轟烈烈。在廣島和長崎,每年紀念原子彈襲擊時,都有5萬多人集會,日本首相不遠千里出席。
許多中國學者樂于把對日索賠、受害者援助、抗戰(zhàn)研究等作為抗日戰(zhàn)爭遺留問題,卻忽視了最為重要的國家級紀念活動。召開國家級紀念大會,全國鳴警報,降半旗,國民肅立默哀,這理應是對歷史的最好紀念方式之一?墒遣簧賴,甚至一次都沒來過北京城幾十里外的盧溝橋和抗日戰(zhàn)爭紀念館。
人類需要宏大的儀式來表達內心的感情,因為只有滲透心底的紀念,才可能避免歷史的悲劇重演。中國是最看重形式的國家,卻恰恰在抗戰(zhàn)紀念上最缺少形式,這實在令人尷尬。
有人認為中國應該設立“國恥日”、“公祭日”,但卻對紀念內容只字不提。其實中國不是沒有抗戰(zhàn)紀念日,而是在紀念日很少舉行紀念活動。1951年,中國規(guī)定9月3日作為抗日戰(zhàn)爭勝利日,每年全國人民都應該紀念。但事實上,數十年來,全國規(guī)模的紀念活動十分鮮見,民眾中知道9月3日之意義者更是寥寥無幾。如果沒有紀念內容和紀念活動,再好聽的名字,都沒有實質性意義。
抗日戰(zhàn)爭是中國和世界的共同遺產與共同記憶。在抗戰(zhàn)結束62年后,在紀念“九一八”事變76年的今天,許多人還在爭論哪一天舉行紀念活動更適合。此時,硝煙散盡,英雄遠去,惟有烈士墳前的荒草一歲一枯榮。(王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