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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房子的渴望,引出了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引出了主人公連帶著父母親友的命運的展示,引出了社會問題的熱議和思考,這就是電視劇《蝸居》。
房子當然是社會的一大問題;所以,多少萬年前的傳說人物———發(fā)明“遠古建筑”的有巢氏,至今還在人們的記憶中;大詩人杜甫的詩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至今仍為人們傳誦;“上無片瓦”,是人們達不到生存底線的哀號;“安居樂業(yè)”,是人們評價一個社會穩(wěn)定與否的基本標準;而發(fā)生重災時,能不能及時把帳篷和簡易房運到和搭起來,也成了一個政府應急功能是否達標的重要參數(shù)。
想要一套房子,理所當然;想要一套好房子,也無可厚非。特別是那些已安居在豪華別墅里的幸運兒們,更無權將他人安居的希望指責為妄想。劇中的海萍想有一套能夠和丈夫、特別是孩子在一起共享家庭溫馨的房子,天經(jīng)地義。支持這理想,是一個社會共同的道德準則,更是一個公仆型政府的責任。但怎樣選擇實現(xiàn)理想的途徑,每個人都必須從實際出發(fā),從保護自己保護親人的根本出發(fā)。
我斗膽明說,對大多數(shù)普通職工而言,買一個三口之家住得合理(這合理是包括已懂事的孩子不和父母同居一室的常理)的新房,是一道過不去的關口,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海萍就屬于這個龐大的群體。
你可以抱怨,現(xiàn)行的分配制度有欠公平,為什么公務員、壟斷企業(yè)職工拿得比我多,為什么領導干部有特殊的待遇?應該說,高層也聽到了這樣的抱怨,也開始著手來緩解、來解決。2009年的中央經(jīng)濟工作會議,已經(jīng)關注了分配問題,并且還是重點問題。但何時能有徹底的解決,又有誰能拍胸斷言呢!最樂觀的估計是:需要一定的時間。
你可以批評房價畸高,遠離普通人的承受能力。你可以抨擊某些房地產(chǎn)商的言論太殘酷,說什么“商品房的開發(fā),本來就不以低收入者為對象”。
然而,在你一時改變不了這個現(xiàn)實的情況下,你又如何自處呢?
中國有句老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人總要先保護好自身,才能談得上自身之外的事情?杀У氖,有那么一些人,還很不少;說太多,也不離譜。他們是心甘情愿、如癡如醉地被人為制造的觀念牽著鼻子去奔走,去折騰,去拼命。仿佛一切的人生價值,就在于有沒有一套產(chǎn)權屬于自己的房子;甚至人生價值的高與低還取決于這套房子的價格的高與低。一想到別人問自己有沒有房產(chǎn)時,若只能回答“沒有”,就仿佛把自己釘在了恥辱柱上一樣;一想到只能對心儀的姑娘說自己沒有房產(chǎn),就仿佛承認自己是個大騙子曾經(jīng)騙取了芳心一樣;人品、才學如果沒有房產(chǎn)相配,就仿佛都成了“假冒偽劣”。
為了實現(xiàn)這明擺著力不從心的觀念所體現(xiàn)的價值,出現(xiàn)了行為的偏離和怪異,甚至造成了大大小小的悲劇!段伨印肪褪且怀霰瘎。
為了一套有產(chǎn)權的房子,家庭整個的正常生活被攪亂了。它就像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可以帶來家庭歡樂的一切生活環(huán)節(jié)之中;該吃的、該穿的、該有的文化生活都壓縮成了難得的奢望;甚至夫妻之愛也大打折扣。因為,對房子的態(tài)度成了對妻子對女兒是否關愛的“試金石”,而丈夫壓根兒沒有買房的支付能力,這個丈夫在家里能領受的,只有“不合格”的自卑感。家庭的維系面臨危機!
為了一套有產(chǎn)權的房子,愛老的孝道也受到?jīng)_擊。夫妻二人必須轉化為“啃老族”,要把雙方老人積攢多年僅有的小錢,全部剝奪。古人的苦惱是“忠孝不能兩全”,如今變成了“房孝不能兩全”。
丈夫不忍心剝奪老父老母的小錢,又要維系這個有妻有女的家庭,不得不冒著風險籌借于高利貸;結果自然是雪上加霜,這個家庭幾乎崩潰。
妹妹為了報答姐姐的養(yǎng)育之恩,想方設法要幫姐姐了卻買房的心愿,不惜自我犧牲。于是,兩小無猜的愛情犧牲了,獨立創(chuàng)業(yè)的前途犧牲了,不知不覺地當上了實實在在的“二奶”。
人有三種認識,對自然界的認識,對社會的認識,對自身的認識。幸福也好,理想也好,欲望也好,都離不開這三種認識,都不能背離這三種認識。房子問題也是如此。我們還處在建設全面小康社會的初期,基本解決安居是可能的,人人都獲得高檔房屋的產(chǎn)權是不可能的;即使如歐美這樣的發(fā)達國家,也沒有達到這樣的境地。怎樣使自己對房子的需求與這樣的客觀現(xiàn)實統(tǒng)一起來,是一種健康觀念、健康自我的養(yǎng)育。
對房子的需求,說到底是一種使用的需求;安居與否,在于有無使用權。是買來的,還是租來的,其重要性只對觀念發(fā)生影響,毫不影響使用,更不影響幸福與否。我有一筆錢,用來租房足以租一套第一流的房子,如果用來買房,只能買一套三流的房子。從使用第一的角度看,租房屬首選。如把占有產(chǎn)權放在第一位,把有一張產(chǎn)權證放在口袋里當作無上的幸福,那當然是買一套三流的房子。觀念不同,幸福不同,理想不同,欲望也不同。
我有一個親戚,在美國已居住了近20年,他的收入與積蓄足以買一棟別墅,可他至今租房,至今沒有買房的打算。理由是:一、工作不一定永在一個崗位上,工作變,居所變,買進賣出太麻煩。二、老住一處也膩,住用那種裝修好的公寓,換起來很方便。三、有錢主要用來享受生活,物質(zhì)的,精神的;只要一套房子,放棄豐富多彩的享受,傻瓜!這至少給我們一種啟發(fā):人不能完全沒有物質(zhì)基礎,但大多數(shù)人都不是富豪,怎樣以成本最小化、效果最大化的途徑獲得幸福,觀念具有決定性。
當然,應予詛咒的是那些沒良心的房地產(chǎn)商,一方面竭盡全力抬高房價,使大家根本買不起,一方面以那種誘人的廣告,煽動起如潮的房產(chǎn)占有欲,以不斷擴大市場,造成了龐大的痛苦的人群。
最后,我突發(fā)奇想。如果我們不陷在力不從心的房產(chǎn)占有欲之中,我們以力所能及的物質(zhì)與精神的支付,投入生活的享受,使自己健康和快樂;投入學習與創(chuàng)造,使自己豐富而充實;也許我們將更具有買一套好房子的能量。我的結論是,認識的差誤,使我們顛倒了人與物(房子)的關系;把房子放在首位的人,將失去重于房子的一切,本質(zhì)上也失去了房子!(沈敏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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