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只是普通的一天,網(wǎng)上兩聲輕微的嘆息,卻讓這一天為一代人的青春寫下并不令人愉悅的注腳。
這一天,隸屬湖北襄樊的縣級市宜城產(chǎn)生了新一任市長,29歲的周森鋒全票當選,成為湖北省目前年齡最小的市長。周系清華碩士畢業(yè),2004年參加工作。
照例是鋪天蓋地的評說、解讀或揣測,大多高揚公義的旗幟。然而某論壇上一條帖子,純?nèi)话l(fā)自個人內(nèi)心:《論失敗的人生,給自己和身邊絕大多數(shù)失敗的人——看新出爐29歲市長有感》。帖子說,孔子云見賢思齊,亦云吾日三省吾身,所以發(fā)帖人接著開始“回顧自己慘淡的人生 ”:“我也是2004年在北京畢業(yè)的,但不是清華也不是碩士。沒有在北京找到工作,陰差陽錯地去了上海,從此混跡于外企……接著把工作給扔了,最后出國了……到今天想著回國,于是學業(yè)又放棄了!
發(fā)帖人接下來嘆息:“這兩年不斷有80后攬權的新聞,其實大可不必追求其背景或內(nèi)幕,無甚意義?蓱z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相反,牛鼻人也必有其牛鼻之處。只是在欣賞他人成功的同時,未免顧影自憐,吾比之如何?這些新聞意味著我們這一代開始登臺,不是開始工作,是開始有人實實在在地掌握公共資源和行政資源……”
6月21日是父親節(jié)。網(wǎng)絡上也能見到這樣的帖子:父親節(jié)的痛苦。其大意,畢業(yè)已數(shù)年,卻并無多大出息,沒有能向父親匯報的成就,因而感覺失敗,愧對家人,父親節(jié)這天,尤感彷徨與痛苦。
這一天網(wǎng)上生發(fā)的兩聲嘆息,放置到這一年或這幾年間,似并非個案,可勾勒出一代青年人的心理。該如何評判這樣的失落、這樣的焦慮?
我以為,基本的判斷是:對于一個健康的、常態(tài)的社會而言,源于“失敗”心態(tài)的創(chuàng)傷性心理體驗,本不該在青年人中大面積滋長。既然目前出現(xiàn)了這樣的苗頭,我們當然有必要逼問一句:這個社會出了什么問題?
這個社會被成功的價值觀所籠罩,罩得密不透風!
成功作為一種積極的價值觀,本無可厚非。中國社會在進步,對個體的束縛在減少,實現(xiàn)個人價值的空間越來越寬廣,社會給了青年人成功的自由。但這就夠了嗎?最直接有力的一句反問是:這里有不成功的自由嗎?或者為了更容易理解,換個說法:除了成功之外,這里有其他的標準嗎?
遺憾的是,我們面對這個問題,答案是否定的。整個社會的評價體系、每個個體周圍的人際關系網(wǎng)絡的評價體系,都確定地指向單一維度。
一個單向度的社會塑造了單向度的人——這是問題的一面。問題的另一面是,每個青年人,包括我自己,都須反躬自問:我們?yōu)槭裁淳湍芙邮懿⒄J同這樣一種被規(guī)訓的青春?
電影導演賈樟柯曾表達過不解和遺憾:青年人本該天然地對非主流的東西,包括價值觀,有一種親近的感情,有一種認同。但在當下的中國,看不到這種親近和認同。
這也意味著,一代人的青春正在喪失內(nèi)在的力量。這種力量可能出現(xiàn)偏差,滋生出某些反社會的情緒,就像1968年發(fā)生在歐美諸國的情況。但更多的時候,或者說其更主要的功效,是和主流價值觀中那些陳腐、庸俗的因素對峙,并在進退消長之間,修正社會基因,匡扶人類某種童真的理想。
當年,詩人北島摹寫社會,題目是《生活》,內(nèi)容一個字:“網(wǎng)”。多么無可奈何的一件事情。然而年輕的詩人也曾寫下另一個句子:“我不相信”。多么朝氣蓬勃的宣言。
真想在這個詩歌無比尷尬的年代拾起這兩句詩。
《中國青年報》歷來有“服務青年成長”之自我期許。“成長”這個詞,還好,它不標榜“成功”。作為青年報人,今天我忍不住提議一句:饒了這一代人的青春吧,讓它們可以自由呼吸,恣意生長。徐百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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