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界卷入營救陣營,游說力量闖入了總統(tǒng)府
政界也卷入營救陣營。26日,在京皖籍官紳、安徽省長呂調(diào)元也致電吳炳湘:
“懷寧陳獨秀好發(fā)狂言,書生結(jié)習。然其人好學深思,絕與過激派無涉。聞在京被捕,此間人士愛護學者,群請解救。學潮初定,似不宜又興文字之獄。兩公容納眾流,夙所欽仰,務(wù)乞俯念鄉(xiāng)里后進,保全省釋,以慰士望!
6月22日,社會名流章士釗分別致電龔心湛、王克敏等政要,譴責這是“忽興文網(wǎng),重激眾怒”,稱陳獨秀“英姿挺秀,學貫中西”,“向以講學為務(wù),生平不含政治黨派臭味”,自己與陳“總角舊交,同出大學,于其人品行誼知之甚深。敢保無他,愿為佐證”,敦促“立予釋放”。
遠在上海的孫中山,得知陳獨秀被捕后也很著急。在會見徐世昌、段祺瑞的和談代表許世英時,他鄭重地提出了陳獨秀在北京被捕之事。他對許世英說:“你們做了‘好事’,很足以使國人相信,我反對你們是不錯的”。又說:“你們也不敢把他殺死、死了一個,就會增加五十、一百個。你們盡管做吧!”許世英聽說,口口聲聲地表示:“不該!不該!我就打電報回去。”
游說力量還闖入了總統(tǒng)府。近代教育的先驅(qū)者嚴范孫先生的兒子嚴智怡帶著父親的手書找到私交深厚的徐世昌大總統(tǒng),徐世昌開始以“這是司法部的事”推脫。嚴智怡說:“陳獨秀生平的言論思想是一件事,陳獨秀因嫌疑傳單被拘又是一件事,不能拿他平日的言行來裁判他……大學為新思想發(fā)源地,無論什么思想都要拿來研究的……怎能夠去干涉他呢?藉新舊思想暗潮來興‘文字獄’,實在于教育前途有礙!毙焓啦犃耍邦H動容”,應(yīng)允“維持”。
嚴智怡出總統(tǒng)府后,又趁熱打鐵游說司法總長朱深,朱深推辭說:此案“現(xiàn)在尚沒有交到司法界,所以不能過問!苯(jīng)過嚴君再三說明“文字獄”的厲害,最后,朱深也答應(yīng)“維持”。
除此之外,廣東軍政府主席總裁岑春煊、國民大會上海干事部、中華工業(yè)協(xié)會也都致電當局,要求釋放陳獨秀。
當年的毛澤東也加入了呼吁釋放陳獨秀的行列。7月14日,《湘江評論》創(chuàng)刊號發(fā)表署名“澤東”的《陳獨秀之被捕與營救》一文:
“陳君之被逮,絕不能損及陳君的毫末,并且留著大大一個紀念于新思潮,使他越發(fā)光輝遠大”,“政府決沒有膽子將陳君處死,就是死了,也不能損及陳君至堅至高精神的毫末”,“我祝陳君萬歲!我祝陳君至堅至高的精神萬歲!”
-館藏1920年2月14日陳獨秀致京師警察總監(jiān)的信函,文筆犀利詼諧
在五四浪潮洶涌澎湃的1919年,軍閥政府還不敢太肆無忌憚。社會各界的聲援和營救,給北洋政府當局造成了巨大壓力。
面對日益浩大的保陳聲勢,實際捕控陳獨秀在手的吳炳湘想早日扔掉這個燙手的山芋了,同時諸多徽省同鄉(xiāng)的人情臉面他也絕不能視而不見,雖然他遭受段芝貴、王懷慶等軍閥派多方威脅,也受到守舊派暗中慫恿,但是對于陳獨秀并十分沒有苛待。在被捕期間,陳獨秀患上了胃病,由警察廳醫(yī)藥室醫(yī)師進行診治,經(jīng)過十多天的堅持服藥,胃病痊愈。
在各方聲勢浩大的營救浪潮下,面對強大的輿論壓力,京師警察廳于9月16日作出了釋放陳獨秀的裁決:
“查陳獨秀以傳單煽人為亂,殊屬違法,既據(jù)聯(lián)名列保稱無別情,看押三月有余,查察尚知悛悔,姑念系屬學子,擬從寬準予保釋。惟其不知檢束,殊有破壞社會道德,擬仍按豫戒法第三條四款,施以豫戒。”
1919年9月17日,在監(jiān)獄拘禁近百天的陳獨秀,終于回家了。
按照豫戒法規(guī)定,出獄后陳獨秀的行蹤仍舊受到警察署的嚴密監(jiān)視。由于陳獨秀住所位于中一區(qū),中一區(qū)警察署需按月填表呈報陳獨秀的行為。檔案中記載,一次,一名石姓警員,因接到上級電話問詢陳獨秀是否在京時,因茫然不知而以“有失職責”給予“記大過一次”。
盡管并沒有獲得完全的自由,走出監(jiān)獄無論如何也是值得喜慶的事情,大家都為陳獨秀的釋放而高興和鼓舞。李大釗、劉半農(nóng)、胡適、沈尹默等同人在《新青年》發(fā)表白話新詩,歡迎他的出獄。李大釗在《歡迎獨秀出獄》中寫道:
“你今出獄了,我們很歡喜!他們的強權(quán)和威力,終竟戰(zhàn)不勝真理。什么監(jiān)獄什么死,都不能屈服了你;因為你擁護真理,所以真理擁護你。
你今出獄了,我們很歡喜!相別才有幾十日,這里有了許多更易;從前我們的“只眼”忽然喪失,如今“只眼”的光明復啟,卻不見了你和我們首創(chuàng)的報紙!可是你不必感慨,不必嘆惜,我們現(xiàn)在有了很多的化身,同時奮起;好像花草的種子,被風吹散在遍地。
你今出獄了,我們很歡喜!有許多的好青年,已經(jīng)實行了你那句言語:‘出了研究室便入監(jiān)獄,出了監(jiān)獄便入研究室’。他們都入了監(jiān)獄,監(jiān)獄便成了研究室;你便久住在監(jiān)獄里,也不須愁著孤寂沒有伴侶!
出獄后的陳獨秀,重新開始集中精力編輯貽誤多日的《新青年》,11月15日出版了六卷六號,12月1日又出版了七卷一號。1920年1月底,仍舊受到監(jiān)視的陳獨秀,假稱去拜訪胡適,經(jīng)友人協(xié)助順利脫身,離京趕赴上海,徹底獲得了人身自由。北京市檔案館藏有2月14日,離京的陳獨秀致京師警察總監(jiān)兼老鄉(xiāng)吳炳湘函,信中寫到:
“夏間備承優(yōu)遇,至為感佩。日前接此間友人電促,前來面商西南大學事宜,匆匆啟行,未及報廳,頗覺歉仄,特此專函補陳,希為原宥。事了即行回京,再為面謝。敬請勛安。”
在這封信中,陳獨秀三個多月的牢獄生活被輕描淡寫一筆掠過,文筆犀利詼諧,為后人所津津樂道。
◎本版撰稿 劉榮華
-本版五四運動館藏史料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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