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式的民間記憶

　　燕京大學(xué)放寒假后，三年級學(xué)生鄭祖心一直住在鈴鐺胡同18號的家里，這里后來成為北京火車站。正月初六上午，鄭祖心聽到街上熱鬧起來，院子外頭在傳、在嚷嚷，“解放軍、解放軍進城啦”。

　　街上已經(jīng)人山人海，鄭祖心個頭小，急得她跳起來往路上看，解放軍還沒有走過來，人群追著人群朝著想象中解放軍的方向擁來擁去，她一邊喊著“歡迎”，一邊貓著身子朝人縫里鉆。那支還在傳說中的部隊，這天早上7點鐘已從南苑出發(fā)，一個小時后剛剛開到永定門內(nèi)。

　　人群中有消息傳來，解放軍是從永定門那兒進來的。不過人堆里的鄭祖心一眼看不到永定門，她激動地往返于哈德門到東單之間，找人縫稀的地方鉆。

　　在此之前，鄭祖心從未見過共產(chǎn)黨，也沒見過解放軍。2月3日這天上街歡迎解放軍，也沒人通知她，她周圍的人都是街坊，也不像是被誰組織來的樣子。

　　距她高呼“歡迎、歡迎”一個甲子以后，鄭祖心說，當(dāng)時我們雖然不知道共產(chǎn)黨能給我們帶來什么，但是我知道國民黨都干了些什么呀。國民黨發(fā)行的那個金元券銀元券，轉(zhuǎn)眼就不值錢了，拿出去10萬，只能換回來一雙鞋子。所有人都知道這樣滿眼腐敗的日子毫無希望。

　　令鄭祖心對解放軍入城懷有好感的一個原因是，1948年他的父親鄭乃清曾經(jīng)看見過解放軍。這一年，鄭乃清作為基督教學(xué)校校長，到河北省昌黎縣參加過一個宗教聚會。因為昌黎縣當(dāng)時已是解放區(qū)，所以鄭家人都擔(dān)心他的安危。沒想到這次他回到北京后說“昌黎好得不得了”，他從沒見過這樣有紀(jì)律的隊伍，露營在外也不住進學(xué)校，因此他認(rèn)定為這是一個很好的軍隊。

　　從迎接?xùn)|野入城的地理位置來說，鄭祖心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從她家往北到東單之間，不遠(yuǎn)處有個舉世聞名的小胡同叫東交民巷。2月3日，四野扛槍的步兵、開軍車的汽車兵、軍用卡車牽引的大炮車、新繳獲的坦克從東單東交民巷間隆隆地來，隆隆地去。這支部隊從城南的永定門進城，經(jīng)前門、正陽門，沒有直接北上長安街，而是專門拐進東交民巷這條3公里長10來米寬的小巷口，從這條記錄著半個世紀(jì)屈辱的小街道上威武昂揚地走，借道東單一直向東四方向走去。鄭祖心說，這樣狂歡的記憶一生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