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
馮小剛的《唐山大地震》如人意料的好看,不只是因為特技逼真,還因為電影里的人在說人話。能把人話說好了很不容易,要讓最平實的家常話碰到人心最柔軟的地方……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逼出了張藝謀的《三槍》和陳凱歌的《無極》,那兩部電影其實逃脫了慣有價值體系,在評價標準的地方施展拳腳,馮小剛是畫人,他們是畫鬼。向來是“畫鬼容易畫人難”,畫人之難,難在標準人所共知,至于鬼,反正是虛擬的,畫起來自然可以隨心所欲。
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皇帝新衣”,故事的初衷是嘲弄虛偽,但后來發(fā)現(xiàn),身邊時常有這種虛偽出現(xiàn),即便不公開稱贊“新衣”好看,但至少會失語,觀者會迫于創(chuàng)新、開拓等堂皇名義,將既往的評價標準繳械……也許是為了防止“新衣”的滑稽,很多領域的入門考核,都會選擇最普通的東西做標尺,比如看一個廚師的手藝,不是看他怎么用魚翅做“沙拉”,而是看他炒“魚香肉絲”的功力。同樣,看一個名醫(yī)的真?zhèn),不是看他怎么使用精品、貴藥,而是能不能靠最普通的藥物創(chuàng)造奇跡……因為能成為經(jīng)典的,向來符合“大道無術”的規(guī)律,相比來說,很多創(chuàng)新卻是束手無策時的投機。
我認識一個研究《傷寒論》的醫(yī)生,有一天,他接到了一個奇怪的病例,這是個13歲的孩子,每天晚上四肢都會抽搐疼痛,查遍西醫(yī)未果,無人能解釋更不能治療這個奇怪的癥狀,于是求助中醫(yī)。他開了一個方子:“芍藥甘草湯”,方中只有兩味藥,一個是芍藥的根,一個是九成湯藥中都有的甘草,這么一張普通的方子,居然使孩子的抽搐在三天后大減,只剩下右手疼痛,再吃幾劑便癥狀全無……
“芍藥甘草湯”出自漢代名醫(yī)張仲景之手,他在方后面注明治療“腳攣急”,服后“腳即伸”。能用兩味最平淡無奇的藥物治好至今原因未明的疑難病,這才是大師。
我也見過冗長繁雜的方子,兼顧到了氣血、陰陽、虛實、寒熱,藥味多得連處方上醫(yī)生自己的簽名都混在藥名里……靠“圍追堵截”的笨辦法去對付始終辨認不清的疾病,這樣的醫(yī)生是藥物的奴隸……
從這個意義上說,《唐山大地震》就比《三槍》、《無極》更接近于大師水平,它是炒出了功力的“魚香肉絲”,是馮小剛帶著枷鎖跳出的舞,這個枷鎖是世人最熟悉,都可以參與評價的常規(guī)標準;而后兩個卻是靠吊“威亞”做出的特技,難度再高也不是創(chuàng)作者的本事,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佟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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