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wǎng)9月9日電 著名演員高秀敏8月18號因突發(fā)心臟病,永遠離開了藝術(shù)舞臺,享年46歲。而8月8日,她丈夫何慶魁的大兒子在廣州遇車禍去世。10天之內(nèi)亡妻喪子,何慶魁如何應對瞬間發(fā)生的這一切?日前,何慶魁接受了中央電視臺新聞會客廳欄目的采訪,這也是自高秀敏去世后,何慶魁首次直面媒體。以下為轉(zhuǎn)摘內(nèi)容:
秀敏沒有走,她已經(jīng)融入我的靈魂里
何慶魁:現(xiàn)在基本上凡是關(guān)心我的人,他都不忍心打通這個電話,越是和我感情深厚的人,他越是不忍心,留到最后,到現(xiàn)在還有沒打電話,一個電話沒通。比如說我的親姐姐,我就一個姐姐,今年都70歲了,她就沒給我打這個電話,她跟我周圍的人都打通了,就沒跟我直面。
會客廳:您覺得為什么她不直接和您說?
何慶魁:就是最疼我,就說她沒有那個勇氣,打通了說什么?她說不出來了,非常理解這個。我這個重擊之下,連著九天,先是兒子出車禍在廣州,而后是我料理完了,隨后的第二天秀敏就出現(xiàn)這個突然病故,就像連遭兩悶棍一樣,現(xiàn)在有不少打過一開始說兩句就哭,反倒我安慰他。我反倒物極必反了,反倒靜下來了,我感覺好像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會客廳:您收到的各種電話、短信當中,有讓您比較有感觸的嗎?
何慶魁:基本上都是千篇一律,驚聞噩耗,或者是節(jié)哀順便,其中就有一個,就有一條,他的觀點特別新,他說你一定要迅速地要停下來,要解脫出來,其實她沒走,你們倆已經(jīng)融成完美的一體了,秀敏活著跟他講過,她什么都沒帶走,都融化到我的靈魂里了。我來的時候,在列車上我看了這條短信,我竟然能看了一宿,反復看一宿,我盡量信以為真。
會客廳:您覺得您和秀敏是融為一體了,她并沒有離開你?
何慶魁:那肯定,只要是我有記憶力,我肯定是忘不掉她,幾乎天天我都不會忘掉,這兩天有一種什么感覺呢?不敢認真,就好像她還像以往在外面演出呢,還是在哪哪做什么呢,但要一認真,靜下來一認真去想,就是“呼”一下有這種感覺,特別絕望,特別無助,以后我怎么辦,馬上就得不是看她的照片,就是急忙打開電視,轉(zhuǎn)移,迅速轉(zhuǎn)移。
會客廳:不讓自己靜下來,不去多想。
何慶魁:我說不行,我兒子和秀敏給我留下的任務很多,他們已經(jīng)是,痛楚是瞬間的,而得到的是永恒的逍遙,靈魂上的逍遙,她已經(jīng)逍遙自在了,我在這兒痛苦什么,我孫子才一歲半,秀敏的老媽89歲,我說下有一歲半的,上有89歲的,都得需要我。凡是心疼我的人,關(guān)心我人,我都不想讓他們傷心,為什么?比如說我的老姐姐70歲了,我都著急,我姐姐傷心得病怎么辦?所有關(guān)心我的人我都是這種心態(tài)。
秀敏是我心頭一棵樹,我用心血把她澆灌大
會客廳:您說在您最想秀敏的時候會拿她的照片出來看一看,這幾張照片是您經(jīng)常會帶在身上的嗎?
何慶魁:這是床頭上的,每天都和她說話。比如剛才來之前,我收起來,我說我又去包裝你去了,我說把你包裝得越美麗,越好看。這是我戶口本里的。
會客廳:這張是非常漂亮的一張照片。
何慶魁:今年照的,她越老越漂亮了,以前90年代沒這么漂亮。
會客廳:您剛才說您今天來又是來包裝她的,是因為這十幾年您一直都是用這樣一個態(tài)度在對她嗎?直到她去世之后您還是這樣一個心態(tài)?
何慶魁:現(xiàn)在我有一個想法,我說我只要是心里頭沒忘掉她,或者是總是按照她的意圖去做,做事,做人做事,她真的是和我永遠相伴的,今天我跟當?shù)乜h委書記通了個電話,他們說把秀敏的墓地在圣水湖畔給她留一塊,我說這不行,圣水湖畔播出之后,圣水湖成了旅游熱地,大家看圣水湖有一種非常享受的感覺,心氣往上的,是賞心悅目的,突然看見秀敏的墳墓了,大家一下子就悲哀起來了,我說這和旅游的心境不一樣,破壞那種氣氛。我說可以建議在那兒給秀敏塑一個正在演出的塑像,再放最后那首歌圣湖春。
會客廳:如果在這個塑像旁邊需要題一行字的話您會寫什么呢?
何慶魁:那就是寫高秀敏是我心頭一棵樹,樹拔走了,我的心也碎成碎片了,下面寫上我的名。在她的墓碑上,我也想好了,給她寫四個字,中場休息,她沒有死,休息暫時。
會客廳:您一直在講秀敏是您心中的一棵大樹,怎么理解這棵樹?
何慶魁:栽在我心頭的一棵樹,我是用心血和汗水把她澆灌長大的,我說樹到結(jié)果的時候,誰吃點果子無所謂,誰要拔走了我說那肯定不行,樹連根拔起,帶著血拔出來,那心變成什么了?一顆碎心,受不了。
會客廳:她不僅僅是您的生活事業(yè)上的伴侶,她從一棵小樹長成大樹是您傾注了全部的心血的成果。
何慶魁:對,我覺得把一個人扎到心頭這么深,現(xiàn)在看好像對這個拔出這個事情,那就是一個賭命一樣的,她一走,我覺得把靈感也帶走了,我老說我的靈感追她去了,她找不著我了,我的靈魂就好像貼那尋情啟事去了,誰看見了給找回來,我就下一個什么都想不起來的東西,一個軀殼似的,現(xiàn)在就是一陣一陣地總是一會兒清楚,一會兒糊涂,一會兒清楚一會兒糊涂,可能都有是這么個過程,有人說時間長了就好了,這個過程就得靠我自己,誰勸,以為我融入一體的,這個有效果,我反復琢磨,真的是融入一體了。
我給人間送歡樂,老天讓我遭橫禍,但我不能怨天尤人
會客廳:您常常寫的都是喜劇的作品,現(xiàn)在您覺得自己是一個悲劇人物嗎?
何慶魁:這個我覺得,搞喜劇,把喜劇送給別人了,自己得到這個悲劇,那看怎么想,要想不開永遠也想不開,我給人間送歡樂,老天讓我遭橫禍,這個不是天道,也不合理了。但是我不能那么想,一開始總想不開,現(xiàn)在就想,是不是與我做這個行業(yè)有關(guān),像唐僧取經(jīng)似的,經(jīng)歷九九八十一難,讓我最后修成正果,讓我最后當一個著名的作家,著名的藝術(shù)家,甚至是偉大的藝術(shù)家,讓我慢慢地來消化,來磨煉自己。
會客廳:遇到這么大的刺激的時候,您一點沒有怨天尤人,就是在特別清醒理智地在處理這些事情?
何慶魁:對,咱客觀上種種原因促成這個事情,很巧,前面那個紅綠燈前面有個毒氣車泄漏,半夜三更警察封鎖這個道,所以快車道停了一輛大貨車,他直接就撞上去了,這是什么事情,這是意外加巧合導致這場災難。然后我就講,每天這么多非正常死亡,全世界報的,也包括每年我們非命于車輪下的冤魂也得有十幾萬,我們家有什么特權(quán)就不允許我們家攤上,誰不小心就就容易攤上,這不是論人家說,你沒有那個安全意識,你攤上的概率就高,這個你抱怨誰呀?抱怨自己不小心。
會客廳:您怎么會這么達觀地看這個事兒?
何慶魁:因為我是作家,我首先得把人生看透了,我得把這個世界都看透了,這樣的話你才能勸導別人也能勸導自己,那時候秀敏沒有那事兒,我還給她說,我給她打短信說,我的天可以塌下來,你的天我永遠不讓它塌,我說我處理完兒子的后事之后,我馬上我就強行轉(zhuǎn)移注意力,我進入創(chuàng)作中來,我有一個口號叫背著孫子去寫戲。我孫子叫何敬龍,我說改名叫何動力,身上背一塊“核動力”,然后繼續(xù)寫戲,她很感動,她說你為了強行轉(zhuǎn)移,你可以試一試,但是如果為了掙錢,為了名利,那不必搞得太累,這是給我最后一次信息。
秀敏走了,留下的缺憾誰來彌補?
何慶魁:她一走,我現(xiàn)在擎著一個空洞洞的天,人沒了,我后邊這個柱子也沒了,我也不敢想象,我寫戲的時候我做不到戲里頭沒有她,我寫戲習慣了因人設戲,我太熟悉她了,她也是太放心,只要我給她寫戲,睡覺時那呼嚕打得“呼呼”的,那個香睡得,有時候瞅著嘴角冒口水,給她擦擦,好好睡吧,給你寫戲。她是最不擔心自己劇本的一個演員。
會客廳:您會源源不斷地提供劇本給她。
何慶魁:你要什么給你什么樣的,所以說這一下子她把我慣出癮來了,寫出癮來了,她突然不用我了,我覺得我特別舍手這種感覺,這種滋味我做不下去。
會客廳:就是您寫東西的動力完全來自于她?
何慶魁:沒錯,這是生命的原動力。
會客廳:可是我想誰也不愿意看到像您這么優(yōu)秀的編劇就此就擱筆了?
何慶魁:這個不會擱筆,得給我點過程,因為來得太猛了,不測來得太密集了,這倆誰攤上一個就是致命的,而且我這是兩個。第一個還沒等放下,第二下比第一個還重,好像我大兒子出車禍是十年前的事了,我不想他了,現(xiàn)在全都是她了。
會客廳:大概要多長時間可以走出現(xiàn)在這個困境?
何慶魁:我會一點點想開的,我總是在想她,既然和我一直靈魂上融為一體,我會猜到她希望我什么樣,肯定她希望我還要繼續(xù),就像自己寫的歌詞似的,老鷹剩下一口氣也要鉆一把天,也要向上,要是頹廢的話,那是一條提前結(jié)束生命的,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把這個人生,我想得太開了,人的生命是長度有限,所以人的一生,就是人生價值上,價值觀,他的寬度是無限的。
會客廳:我今天看到您也是覺得,雖然您消瘦了很多,但是沒有眼淚,臉上表情很堅強。
何慶魁:對,我的眼淚大家都替我流了,我覺得剩下的,我有個口號就是我們都是共同選擇兩個字,就是堅強,我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唯一的選擇就是堅強,所以今天我說凡是喜愛我們、關(guān)心我們的人,我們共同的一個選擇就是堅強。她不在了,我會把對她的思念化作一股力量,真就應驗了那句話,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將來我會讓秀敏我們倆合在一起的靈魂開出更絢麗的藝術(shù)之花來獻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