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對面的這個小伙子，是有1.7米身高的廣西醫(yī)科大學大三的學生，他叫“微塵”。他說為自己取這個化名，是因為青島有一群叫這個名字的人，他們做好事不留名，當人們執(zhí)意問他們名字，他們都說自己叫“微塵”。2005年初，當我國首支艾滋病疫苗進入I期臨床研究階段時，“微塵”與另外48名年輕人一起，成為首批疫苗臨床實驗的志愿者。
“我還有弟弟，沒事兒”
據(jù)作為首支艾滋病疫苗臨床研究實驗基地的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負責人介紹，面對媒體，幾乎所有的志愿者都選擇了回避，因此，他們留給人們的，幾乎都是一個背影，一個化名。
當記者向“微塵”提出采訪要求后，他想了一小會兒，說：“好吧，反正事情都過去了�！彼f自己當時是熱血沸騰地報名的，沒有告訴父母，也沒有告訴同學。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毙』镒踊貞浀溃敃r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來到廣西醫(yī)科大學預防艾滋病志愿者活動中心，請中心的同學采取一對一口頭宣傳的方式，把招募實驗志愿者的消息告訴身邊的同學和朋友，幫助尋找志愿者。
廣西醫(yī)科大學預防艾滋病志愿者活動中心設(shè)立在廣西醫(yī)科大學公共衛(wèi)生學院5樓，是2003年11月醫(yī)科大學的學生們自己成立的社團，被同學們簡稱為VPA活動中心。作為骨干成員的“微塵”，幾乎沒有缺席過中心的活動。2005年2月29日，他在中心看到征集艾滋病疫苗臨床實驗志愿者的有關(guān)資料，立即就被這項與以往任何一次活動都不同、對于一名醫(yī)學生來說可能更有意義和價值的活動吸引了。
“微塵”告訴記者，這并不是自己不懂參與這樣的實驗可能會出現(xiàn)怎樣的結(jié)果。他說，我是學醫(yī)的，又一直是VPA的積極參與者，參與過一些預防艾滋病的宣傳活動，應該說對艾滋病是比較了解的，對于參加疫苗接種會有哪些可能的后果也是清楚的。但我們是醫(yī)學生，醫(yī)學生就該對醫(yī)學的發(fā)展盡更多的義務(wù)。“我只是想盡自己的力量為別人做一些事，為醫(yī)學做一些事�！�
然而，一件小事，深深地觸動了“微塵”，并那么真切地讓他感到，成為艾滋病疫苗實驗志愿者，不僅有幾分神秘，還有那么大的壓力。
有一個周末微塵來到疾控中心了解有關(guān)情況。對于因艾滋病疫苗的特殊性，志愿者必須在知情同意書上簽字，而且為了確保志愿者應招動機單純，參與實驗的志愿者沒有報酬，僅有用于今后往返疾控中心定期復查時作交通費和誤餐費的2000元經(jīng)濟補償，微塵絲毫不覺得意外；對于研究人員反復介紹的與實驗安全性有關(guān)的問題，微塵并無疑慮，不用說臨床研究方案是經(jīng)20多位專家嚴格論證制定的，還經(jīng)過了100多次動物試驗證明不會使接種個體感染HIV，就是萬一有什么，微塵說他也有思想準備。但是，離開疾控中心時，醫(yī)生的一句提醒，卻讓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那天他是穿一身校服去疾控中心的。臨走時，醫(yī)生對他說，下次來就不要再穿校服了，今后輕易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
微塵說，這讓他想起了上小學時的一件事情。有一次和一群同學偷跑出去游泳被班主任老師抓了個正著，老師狠狠批評他說：“你是不是覺得你還有個弟弟？”微塵說，“當時突然意識到當這個志愿者的風險，突然想起了很久前老師說過的這句話。我想，最壞的打算也不過那樣吧，萬一真出什么事情，我還有弟弟可以頂替我的責任，照顧父母，沒事兒。”
就算終生“陽性”也值
據(jù)有關(guān)專家介紹，由于接種了疫苗，這些志愿者今后參加驗血，在艾滋病毒檢測一項上可能會顯出陽性，這種情況可能會慢慢消失，也可能永遠存在。
面對這個問題，微塵沉默了少許。他告訴記者，這個問題不僅是人們最愿意知道的，也是他自己想得最多的。完全不在意肯定是不可能的。“當時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現(xiàn)在我卻是真的記不得思想是如何斗爭的了，也許你會很奇怪，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記得�！�
幾個月后，當他把自己做志愿者接種疫苗的事告訴幾個最要好的朋友時，朋友們給予他的理解和關(guān)心，讓他感到無限溫暖。他說，一個師姐知道了我的行為，雖然表示“不鼓勵”，但還是叮囑我多注意身體，有什么反應及時聯(lián)系疾控中心。一個老鄉(xiāng)知道我的事后，對我說，沒什么，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事跟我說，我會盡量幫你�！懊慨敾叵肫疬@些朋友說過的話，我就特別感動，其實當時的我，最需要的也就是這些。”
微塵告訴記者，這次臨床實驗采取的是雙盲對照、隨機分組的方法。也就是說，實驗人員對疫苗和安慰劑(不含病毒成分的對照疫苗)進行統(tǒng)一編號，然后為志愿者接種，志愿者接種疫苗的順序也是隨機抽取，無論是開展臨床研究的醫(yī)生，還是志愿者本人，均不知道其注射的針劑是疫苗還是安慰劑。他現(xiàn)在正在等待疾控中心的“揭盲”結(jié)果。
微塵說，參加艾滋病疫苗實驗，應該比獻血為社會做的貢獻更大一點吧？因此，即便終生將與“陽性”作伴，也值。
“VPA”的“狂熱分子”
微塵告訴記者，在接種艾滋病疫苗之前，他也經(jīng)常參加一些醫(yī)學臨床實驗，有兩次接受試藥實驗，都是在醫(yī)院從早上7點持續(xù)到晚上8點多。他說，“醫(yī)學院很多師兄師姐都經(jīng)常做一些醫(yī)學臨床實驗的志愿者，作為一個醫(yī)學院的學生，有機會、也應該去做一些其他專業(yè)的同學不太可能去做的事情�！�
在VPA活動中心的日子里，微塵和其他同學一起，去過廣西的百色、崇左等邊境地區(qū)，開展預防艾滋病的宣傳活動，平時在學校期間，他和同學們也利用雙休日和節(jié)假日，到其他學校和社區(qū)開展宣傳活動。所有的活動“微塵”都不愿錯過，一個典型的社團活動“狂熱分子”。
微塵說他喜歡這個稱號。他說，其實每次出去開展活動，就是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能給予別人的并不多，他感到很快樂�！爱斎唬F(xiàn)在做很多工作，就不光是因為快樂而憑熱情去做，我們已感到了更多的責任。”
隨著科技部、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聯(lián)合宣布這支艾滋病疫苗不僅是安全的，而且達到國際同類疫苗的免疫應答水平，此支疫苗的I期臨床實驗已宣告順利完成，進入Ⅱ期實驗，已成為研究人員下一個目標。據(jù)有關(guān)專家介紹，若研究能順利進入Ⅱ期，招募志愿者人數(shù)將擴大到數(shù)百人，并增加不同人群比例，特別是提供商業(yè)性行為者、吸毒人群等高危人群。找到這部分人群，并讓他們自愿加入到臨床實驗中來，成為實驗面臨的巨大挑戰(zhàn)。
(來源：《瞭望新聞周刊》 作者：王立芳)
